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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朝社 “春运”是中国独有的现象,每逢春节,地不分东西南北,国内国外;人不分男女老幼,贵贱贫富,都要在除夕前风雨无阻、昼夜兼程赶回家过年。这便是传统文化的感召力,也说明春节在华人心中的重要位置。 但不可否认的是,人们越来越觉得过“年”没了意思。这也难怪,在多元文化的冲击下,过年好像仅剩下贴春联(有的已不贴)、吃饺子(也有不吃的)、放鞭炮(大城市已禁放)这点事儿。在物质生活日益丰富、娱乐形式多姿多彩的今天,“年”过得有些尴尬,令人颇感空落。不知若干年后,子孙们对春节还能留下哪些记忆! 一 遥忆童年,物质极为匮乏,温饱难以为继,但年味儿浓郁,像陈年佳酿余味悠长。现在倒是衣食无忧了,却淡化了对天地的敬畏,对祖先及父母的感恩,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实质是缺失了对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创新。 儿时过年,有着丰富的内容和载体,在耳濡目染的潜移默化中,沐浴着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洗礼。从腊月开始到来年正月,父母都要教育孩子非礼莫为,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做不善不义之事,兄弟姊妹之间不能闹不团结,与人有矛盾要积极化解,不能带入下年等。 腊八这天就拉开了过年的大幕。清早要熬“腊八粥”,熬好后先敬天地,感恩天地之神,祈祷来年五谷丰登,再送给落难之人,广播怜贫济困的善意。村里的狮子社、锣鼓队、高跷队等也都开始操练起来,为过年准备节目。 过罢腊月二十,年货市场逐渐热闹起来,人流熙熙攘攘、吆喝声、鞭炮声此起彼伏,年味渐浓。依着历史沿袭,进入约定俗成的仪式化日程,并蕴含着美好的寓意,例如“二十三祭灶天”,说是灶神要上天汇报尘世凡事,主人害怕灶神说不利家人的话,要摆上芝麻糖供奉灶神,以粘灶神之口,并祈望“上天言好事”。次日是“二十四扫房子”,家里要搞大扫除,里里外外都要打扫干净。再接下来,依次是“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剃精细”(此时理发来年聪明)、“二十八贴年画”等。至此,各家都开始着手贴春联、挂灯笼,小院的墙上树上都贴上了吉祥语,大街小巷也扯起了祝福的彩纸,到处充满喜庆的氛围。村里的“文化人”会对各家春联的内容、字体评头论足,渲染出浓重的文化气息。 二 除夕是春节很重要的一天,先是祭祖,当晚掌灯前,迎接历代先祖回家过年。先把写有家族世系的卷轴绢布挂起来,前面放上八仙桌,摆上精心制的合碗供品,以飨奠祖先。随后,长辈携全家人行三拜九叩大礼,放三声炮。仪式庄严肃穆,烛光中香气缭绕,更增几分神秘的敬畏。 除夕夜,在没有电视和网络的年代,子女围坐长辈身旁,听其讲家族先贤的业绩轶闻,鼓励晚辈承续遗风、光耀门庭,总之不能早睡,名曰“熬年”。谁最后睡觉是有奖励的,但我困睡难遏,到底坚持不住,遗憾始终未能荣获此奖。 大年初一,天不亮就被父母叫醒,说要祭祖和放鞭炮,须赶早迎财接福。起床后穿上母亲提前几个月准备好的新衣服,开始烧柏枝,那柏枝燃起类似鞭炮的响声,散发出扑鼻的清香。上饺子供品、点香叩首,礼毕后燃放鞭炮,爆竹声中迎来新年好兆头。早饭后,子女向父母磕头拜年,感谢父母的辛苦操劳。父母自然得给孩子们发压岁钱,二角或五角不等,统是新崭崭的。孩子们会数无数遍,用心保存着,很是满足,俨然有钱人的感觉。 随后,父亲带领家中男孩子,按照血缘关系的远近亲疏,辈分高低,依次登门拜年。所到之处,孩子都会得到多少不等的压岁钱,往口袋装些核桃、花生、柿饼之类的东西。如果去年本族有新娶的媳妇,则由婆母带领新媳妇,依次登门拜年,这叫新人认亲认门,各家都非常重视,要备酒席,并向新媳妇发红包。而早已按捺不住的孩子能到各邻居家捡些没响的鞭炮,捡得多令人羡慕,可以尽情地放,尽情地玩。 初二斗新女婿也是一大乐事。本家族有去年嫁出去的闺女,这天要带女婿回娘家。斗女婿的大军,主要有本家族弟弟组成,这伙人会将新女婿“劫持”而去。新女婿毫无还手之力,或被抹了黑脸,或被扒去外衣,或被套上牲口拉犁的缰绳,常常弄得狼狈不堪,还得赔着笑脸。斗女婿的人越多、时间越长,越表明岳父家人缘好。若是女婿没人斗,反倒显得岳父家没面子——就这逻辑,也不知打哪儿说起的。 三 正月十五元宵节,挂灯笼,猜灯谜,吃元宵,耍旱船,舞龙灯,放烟花,突出一个“闹”字,要热闹。我老家还要喝“糊涂茶”,即用油炒过的小米粉做汤,放入花生、芝麻、杏仁、丸子、菠菜什么的,熬成一锅糊涂粥。寓意是包容万物,抑或也蕴有“难得糊涂”的哲理。再就是吃“花馍”,即把馍做成莲花、麦堆、刺猬、盘龙等状,大概也是寄寓五谷丰登之意吧。 正月十九是我老家的传统庙会,有数百年历史,很多地方过完元宵节,意味着春节已结束,而直到这天,我们村却是春节狂欢进入高潮。提前几天各地客商提前进村摆摊设点,除民间文艺演出主干道和主场地外,各街道全部占满。天不亮,几十支演出队伍都已按顺序到达指定地点,前后绵延两公里之多,有狮子社、大鼓社、旱船、高跷队、犟驴、秧歌队等。邻村亲戚朋友云集,赶庙会的,看热闹的,做生意的,谈对象的,齐聚于此。上午九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在一片人潮沸腾中演出开始,各路队伍使出浑身解数,赢得阵阵喝彩。下午两点左右,各舞狮高手云集主表演场地,在数万人的注目下表演压轴大戏——狮子上老杆。即在几根高杆顶上搭起表演平台,中间放一把特制罗圈椅子,四周搭上板凳架,向下延伸出八根粗绳,直到地面。在震耳欲聋的地铳和鞭炮声中,两名舞狮者身披一张狮子皮,沿着两根软绳索攀爬而上,直达几层楼高的平台。随后,四路狮子同时从四个方向爬上凌空的高台。这下热闹了,五路狮子同时起舞,谓之“五子登科”。这些狮子时而上下翻飞,左右旋转,时而摇头甩尾,挠痒踢腿。更惊险的是,狮子在没安全绳保护的情况下,沿着椅子圈直立行走,令人提心吊胆,此时舞狮者和观众都进入忘我的近似疯狂的状态。据说,表演招式各具特色,几百米之外,内行人就知是哪家的狮子社和大鼓社及师出何门。 玩狮子是大把戏,每次都需出动数百名青壮年捧场护驾,且有高手现场组织、调度和指点。这得有雄厚的财力支撑,更须有深厚的文化积淀和传承,不是一般村子能玩起的。我村方圆百里,玩狮子的不少,敢于问鼎“狮子上老杆”的,仅有鲁庄、小相、赵城等几家狮子社而已。 庙会结束后,持续一个多月的春节才算告终。我辈在狂欢的余兴中,企盼着新年的再度来临,也在美好的期待中慢慢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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