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瑞

清明时节，细雨霏霏。这样阴冷的日子最适合蜷在沙发里翻一本小书，品一杯淡茶。掩卷之余，不自觉陷入遐思，悠悠的思绪不由得就会飘向童年，飘回姥姥家的小院。

小院里有枣树、香椿树，墙边藤蔓上挂满了丝瓜、豆角、眉豆，小花园里种着西红柿、辣椒、小茴香……夏天，姥姥给我做最爱的辣椒炒鸡蛋、炝炒眉豆丝；秋天里蒸上一锅香喷喷的豌豆糕；冬天的早上还没起床，在被窝里就能吃上热乎乎的烤馍片。这样的初春时节，每天都可以吃辣椒腌香椿或香椿炒鸡蛋……我的幼年记忆总是和这些温馨的画面相连，而这些画面里总有我最爱的姥姥、姥爷。

我很小就被姥姥领回了小院。白天，姥爷坐在椅子上拿着拐杖不停地逗我玩，直到我又急又气，伸手去夺拐杖，冲着他又喊又叫，他才呵呵笑着收回拐杖，怕我不小心闪倒。小小的我，是因病行动不便的姥爷的开心果。

我长大一些，总有小伙伴约着我去城湖边洗衣服。小盆里放三两件小衣裳，哪里是洗什么衣服，分明只是要去湖边玩耍，有时禁不住诱惑会下水。因为担心我的安全，家里严禁我去湖边洗衣。可禁不住诱惑的我，常常会在夏日午后趁着大人午睡偷偷溜出去玩上一会儿，回到家里就会遭到小姨、舅舅等一家人的批评，我才不在乎哩。于是就被送到姥爷面前，让这个大家长好好管教这个野丫头。姥爷总是把我拉到他身边，装着愠怒状，伸出手似乎要打的样子，但高高举起的手又轻轻落下，还是依旧那样耐心、温和的谆谆教诲。

等我该上小学时，被爸妈接回了家。初入小学，对学习慢热的我学起新东西来总是笨笨的，那些个拼音对我来说好难呀，总是背不会。爸爸要求我背不会不准睡觉，我就那样背了一遍又一遍，老是出错，又抵不过瞌睡虫的入侵，慢慢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爸爸一声喝问，吓得我眼还未睁开就又背了起来。前来看我们的小姨见状心疼不已，回家告诉了姥爷。姥爷一听就急了：“哪有这样教孩子的，给我带回来，我教！”姥爷坐在他那把藤椅上，旁边放了一个大磨盘，他用粉笔在磨盘上写下拼音一个一个地教我，教了半天，我还是记不住。姥爷不禁用手点着我的头叹气说：“你这个小丫头真是笨啊。”叹完气依然耐心地一个拼音一个拼音地教我。

我上小学四年级时转到了县里最好的小学，小学就在姥姥家附近，我又回到了姥姥的小院，可姥爷已于一年前去世了。姥姥不停地说：“要是你姥爷还在，天天都能看见你，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我还是躺在幼年时躺的床上，每天早上还是能吃到姥姥烤得热乎乎的馒头片，只是姥爷不在了。

姥姥给了我加倍的爱，依然每天给我做爱吃的饭菜，依然给我开小灶。衣服总是给我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冬天的棉衣做好总会留下一块布料，当衣服变小需要接上一截时用同样的布料以尽量看不出是新接上的。在那个经济短缺的年代，穿补丁衣服的同学比比皆是，我总是穿得干净又整齐。夏天在后院的城湖边乘凉，姥姥说我是个女孩，要注意举止，总是给我带上凉席撑上蚊帐，形成一个独立的小空间。那时每到周末，学校都会组织班干部打扫街道的卫生，姥姥就让舅舅找人专门给我打了一把小铁锹，方便我拿，并且总是骄傲地说：“我们是个大干部，要带领大家好好劳动呢！”

又到清明，片片追忆，音容犹在。一别如斯，不知姥姥、姥爷一切安好？想必他们定能看到现在的我，我似乎又听到了姥爷那呵呵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