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市史志办主任 李磊

【成语故事】

相惊伯有

【释义】

世上本无鬼，人间自扰之。春秋时期，郑国一个大夫良霄，字伯有，传说他死后变为厉鬼作祟，郑国人互相惊扰，一听说“伯有来了”，吓得撒腿就跑，直到子产采取措施予以化解。还原历史真相，一个看似荒诞不经的鬼故事，却隐藏着郑国贵族集团之间一段惊心动魄的豪门恩怨。

【出处】

典故出于《左传·昭公七年》：郑人相惊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则皆走，不知所往。铸刑书之岁二月，或梦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将杀带也。明年壬寅，余又将杀段也。”及壬子，驷带卒，国人益惧。齐、燕平之月壬寅，公孙段卒。国人愈惧。其明月，子产立公孙泄及良止以抚之，乃止。

郑国政局动荡，大臣伯有与子皙关系不睦

从公元前543年上溯到公元前606年，郑国政局动荡，乱象环生。短短63年时间，先后换了6位国君，经历了6场内乱，伯有之乱是最后一场内乱。伯有之乱的根源主要是郑国执政伯有与上大夫子皙之间的矛盾。伯有，姓良，名霄，其祖父子良是郑穆公庶子。伯有的父亲子耳是郑国大夫，公元前563年冬在西宫之乱中被杀。子耳死后，伯有以大夫身份继承良氏在郑国朝堂中的位置。公元前562年，晋国组织诸侯伐郑，郑国派良霄（即伯有）、大宰石毚(chuò)出使楚国，把“郑国将服从于晋国”的决定告知楚国，楚人拘二人为人质。过了两年多，石毚对楚国掌权的大臣子囊游说，才使伯有回到郑国。公元前547年，已经成为郑国朝堂重臣的伯有，受郑简公委派，与晋、鲁、宋、曹国大夫在澶渊会盟。这一年，郑简公在垂陇招待赵孟等晋国贵客，从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印段、公孙段等七子从君的出场排序看，伯有位居第二。后来，子展卒，其子子皮继上卿位，伯有的政治地位进一步上升，以至于每天的朝会，群卿大夫先要拜会伯有，然后伯有再和群臣一起去朝拜国君。再说子皙，和伯有一样出身贵族，驷氏，名黑，又称公孙黑，是郑穆公的孙子，子驷的儿子，公孙夏的弟弟。论辈分，子皙比伯有还高一辈，由于伯有奢侈倔强而又固执，子皙喜欢居于别人之上，两人互不相让，关系不睦，积怨颇深。

恩怨情仇不断发酵，子皙攻打伯有

风起于青萍之末。看似平静的朝堂暗流汹涌，士卿大夫之间由于小事情引发的恩怨情仇日积月累、不断发酵。公元前544年冬天，在没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伯有在朝堂上决定派公孙黑（子皙）出使楚国，子皙不愿领命，理由是“出使风险太大，谁去谁死”。伯有说：“你家世代都是外交官。”公孙黑直接回：“能去就去，有困难就不去，说什么世代外交官。”伯有不依不饶，一定要他去。子皙大怒，准备攻打伯有家族，大夫们纷纷来调解。十二月初七，郑国的大夫们在伯有家结盟，暂时把双方的火给压了下去。表面上的和好掩饰了根本的矛盾，仇恨的火焰依然在两个贵族心中燃烧。伯有这个人喜欢喝酒，经常彻夜痛饮。公元前543年秋天的一天，他在自家酒窟里饮酒奏乐，直到第二天早上，来朝见的大臣们都来了，他还在喝酒。大臣们询问他的情况，仆人回答说“主人在地下室”。大家知道伯有又喝多了，就分头回去了。在仆人的催促下，伯有结束了宴乐，和大臣们一起去朝见郑简公。朝堂之上，醉意蒙眬的他再次提出派子皙去楚国的话题，子皙还是没有答应，态度更为坚决。散朝之后，伯有回家继续喝酒作乐。风刀霜剑严相逼，旧事重提怒子皙。看到伯有不肯放过自己，想到自己将被推往楚国送死，子皙怒火中烧。七月十一日，子皙带领驷氏家族的甲士，攻打并放火烧了伯有的家。伯有在仆人护送下仓皇逃到雍梁，酒醒之后逃亡到许国。 一场围攻撕去了温柔的面纱，一把大火烧掉了残存的信任，驷氏和良氏两个家族彻底决裂。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态愈演愈烈，情节惊心动魄：七月十二日，子产收葬伯有家族死者的尸体。七月十三日，子产回到国都。七月十四日，印段回国都，和子产两个人一起在子皙家里接受盟约。七月十六日，郑简公和大夫们在太庙结盟，又与国人在郑国城门外结盟。伯有听说上到国君、中到大夫、下到国人共同盟誓来抵抗他，非常生气。盛怒之下，又听说子皮的甲士没有参与攻打他，转怒为喜，说：“子皮帮我了。”要知道，此时的子皮贵为上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话有分量，家族有影响。如果子皮站在伯有这一边，驷氏家族再强势，也不能强过子皮。有子皮支持，胜利的天平就会向良氏家族倾斜，何愁家仇不报、家业不复？想到这里，伯有决心回国一搏。七月二十四日，他从墓门的排水洞进入国都，依靠马师颉用襄库的兵甲装备士兵，率领攻打旧北门。驷带率国人攻打伯有。错误的判断让伯有付出了致命的代价，战败后伯有在羊市上被杀。驷氏看到子产为伯有收葬，以为子产帮伯有，就想攻打子产。子皮大怒，说：“礼仪是国家的支柱。杀死有礼的人，没有比这再大的祸患了。”上卿发火了，驷氏知道此事不可为，放弃了攻击子产的计划。

两败俱伤 子皙被三罪并罚自杀身亡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贵族之间争权夺利的残酷斗争，往往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公元前540年秋，子皙以攻打伯有、兄弟争妻、假托君位三罪被讨，自杀身亡，暴尸要道。伯有之乱8年后的公元前535年，有人梦见伯有披甲而行，说：“我将要杀死驷带、公孙段。”后来，驷带和公孙段相继而亡，梦里的事应验了，一时恐慌弥漫在郑国都城。大家人心惶惶，互相惊扰，一有人说：“伯有来了！”众人就四散逃开，慌不择路。后来，为安抚人心，子产立了公子嘉的儿子公孙泄和伯有的儿子良止做大夫，闹鬼的事情才停了下来。良氏与驷氏之间势如水火的争斗，融化在时光流水中，演化成为“相惊伯有”的成语典故。豪门多少恩怨，终归烟消云散，是非成败转头空，给后人留下了深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