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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有云:“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意思是说,文章影响久远、关系重大,而写得好与不好作者是心知肚明的。文章写得好与不好,既取决于文章的思想内容,也与其文风有莫大的关系。“文章”的“章”字从“音”从“十”,从音乐会意而来的“文章”一词原本就有文风方面的规定性。只有读来如音乐般清新悦耳、优美动听的文字,方配得上“文章”二字。 文风看似事小,实则是一个人的精神徽章。徽章是佩戴于身上的人的身份、职业等的标志,而作为人的精神徽章,文风则是为文者的心性、人品、精神风貌、思维方式乃至人生观、价值观的综合表征。鲁迅的文章语言犀利,用词典雅,字句凝练,长于辩理,尖刻而不失幽默,喜怒哀骂中透着诙谐和风趣,被人形容为“如铁笔画在岩壁上,生硬以外,还夹着丝丝尖厉的声音,使人牙根发酸,或头顶发火”,反映了鲁迅本人的独立人格和批判精神。毛泽东的文章气势磅礴,说理深入浅出,语言生动活泼,用典妙趣横生,充满辛辣的讽刺和轻松的幽默,是通俗与典雅、朴实与浪漫的完美结合,展现了一代伟人的胸襟、气魄和独特个性。正因如此,所以人们常说“文如其人”、“阅其文,乃知其人”。 文风不仅是为文者个人精神世界的生动写照,而且与社会风气联系紧密,甚至与国运兴衰息息相关。从历史上看,大凡国运上升时期,文风一般都表现出清新质朴、刚毅稳健的特点;而每当统治者穷奢极欲、腐化堕落之际,文风也往往沾染淫巧侈丽、浮华轻艳的习气。法国思想家卢梭曾经说过:“倘若某个国家的风尚变得躁动,并堕落为享乐,那就意味着言辞很快会沾上这种优柔寡断、娘娘腔的习气。”对此,中国历史上的许多政治家和思想家也都有深刻认识。唐宋时期轰轰烈烈的古文运动和20世纪初的白话文运动,都既是文风改革运动,也是力图通过革除文风积弊而提振国运的文化运动和社会运动。延安整风时期,毛泽东把文风与学风、党风并提。他在讨伐“党八股”时,给它列了八大罪状,说它到处害人、流毒全党、祸国殃民。 环顾时下中国学界,文风问题实不宜乐观。一方面,用汉字写洋文几成一种时尚。有些人著书撰文,总喜欢模仿西方学者的话语体系和言说方式,这其实是鲁迅先生早已批判过的那种洋八股。这类用汉字写的洋文,就好比是中国人的厨房里烹制出来的西餐,它们难以成为中国人的可口食品,更不可能具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另一方面,故弄玄虚、故作高深、刻意生造概念和诘屈聱牙的语词的也大有人在。有人把今日中国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称为“辞藻的盛宴”和“概念的竞技场”,它所体现出来的实际上是一种以艰深文浅陋、以华丽饰虚假、以奇僻之字盖思想平庸的不良文风。今日中国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要完成自己肩负的使命,要服务于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就必须革除这些文风积弊,就必须自觉养成清新、质朴的文风。 汪信砚:《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和《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主编、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李达全集整理与研究”首席专家、武汉大学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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