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有人曾在此练习飞行，

飞了整整五天。

那是历史上不明不白的五天。

不会飞的人则要练习鸣叫……

而当我从梦中推身坐起，

高空如幻觉，此日如往日，

大雁，像一种不曾存在过的事物。

这是五月，小于雁的生灵

已在芦苇中安家。

细雨阵阵，世事皆称意。

怀念大雁的人是人中的异数。

这是五月，遥远的相逢

如同虚构；探讨历史如同虚构。

但我们还是长出了

仿佛另外的一生才需要的长翅。

大雁尚远，对立的世界相逢于

一面大镜。

白天，白云运送精神病人的雪。

晚上，两个天空交换星辰。

湖边看鸟

我望着它们飞翔

望着它们消失在天际

又倏然归来……

比起出发时的加速度

我更爱它们下落的身影

我知道湖荡里什么在摇晃

以及触碰一根芦苇的方式

在我渐渐褪去的理想中

呈现的生活，正被倒影称量

从中，阵阵反光已摆脱了羁绊

水起伏着，像陌生的光阴

有时湖面空旷

我望着那空旷,风在吹

它触摸过的事物都将

不会再被忘记

双塔

多年前，灾难就来过了

比许多事都要来得早

后面，古寺消失的地方

曾是香客的集聚地，也曾是

尘世的中心

已被取消多年

大地是稳固的，但左和右

并不真的平衡

看似无物的空旷中

一直有什么在持续地倾斜

——你承受那倾斜

但要笔直地站着

在古老的分身术中

你守着完整，也守着借由缺失

衍生出的新意

对发生学的描述

水面被撞破，天空

涣散在一阵微波中

对光年的称量，星星们

一下子用掉了全部智力

而一尾鱼已回到池水深处

身后拖着转瞬即逝的黑洞

它吐着泡泡，慢慢停下来

停在它创造的动荡中

当水面重新拼接起宁静

已是更加隐秘的范畴

宇宙的奥妙依附向

一支静静悬浮的尾鳍

作者简介

胡弦，中国当代诗人，《扬子江诗刊》副主编。著有诗集《阵雨》、《十年灯》、散文集《菜蔬小语》等。曾获《诗刊》“新世纪十佳青年诗人”称号，诗集《阵雨》获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徐志摩诗歌奖等。散文入选多种年度选本及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