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掌声中，一个普通的乐队被刘欢、周华健、蔡健雅和羽泉争抢。这一幕出现在2015年1月2日第二季《中国好歌曲》盲选首场舞台上，幸运光环笼罩下的乐队成员来自河南一个小县城，他们的乐队名字叫：农民兄弟乐队。一首清新欢快的《我的番茄是干净的》被网友评为当年的开年神曲。彼时，这支来自农村的乐队已经成立了12年。

2002年，浚县职业技术中专音乐老师蒋立炜和他的5名农村学生组建了名为“农民兄弟”的乐队。十几年间，乐队走过的路虽然坎坷，但是坚守换来了更多的支持和认可。他们曾数次登上央视“我要上春晚”的舞台，先后获得央视“中国好歌曲”优秀音乐人、央视中国最美乡村推广大使、辽宁卫视“梦想音乐节”总冠军等诸多荣誉。

2019年，农民兄弟乐队为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创作的宣传歌曲《这里是郑州》MV推出以后，短短数小时阅读量突破20万，被人民日报官方微博转发后，点击率高达1.7亿。

最近，他们又成为“出彩河南人”2019感动中原十大年度人物候选人，受到更多人的关注和喜爱。

近日，记者走访了农民兄弟乐队，挖掘这个从麦田里走出来的摇滚乐队背后的动人故事。

郑报全媒体记者 翟宝宽 文/图

朱钰玮 视频

乐队创立时的七年之约：成了去北京看奥运，不成就散

“那时候从农村出来，对音乐没有概念，只听过几首流行歌，都是从头学的。”今年45岁的蒋立炜在父亲的安排下，初中毕业上了师范中专，学的是音乐专业。

毕业后，蒋立炜被分配到一所乡村中学当音乐老师。“我去那所学校之前，他们是没有音乐课的，我去以后就代全校学生的音乐课。”蒋立炜说，他时常会怀念那段当乡村老师的时光，那个时候学校门口就是麦田。

三年后，蒋立炜被调到浚县职业高中（现浚县职业技术中专）当音乐老师。

2002年秋天，蒋立炜偶然看到几个学生在校园里边弹吉他边唱着黄家驹的《光辉岁月》。这场景，跟他在师范学校求学时，大声吼着崔健的《一无所有》如此相似，内心的那种热血和激情一下子被燃了起来。

蒋立炜把几个学生叫到一起，想组建乐队。“咱试一下，如果能走到2008年，一起去北京看奥运会；如果不成，就散了吧。”

后来，他们想着得给乐队起个名字。“咱都是农家子弟出身，叫‘农民兄弟乐队’吧，朴实。”蒋立炜提议。但也有人嫌这个名字太土，差点换掉。之后乐队的人来来去去，但“农民兄弟”的朴素底色一直都在。

“可能对音乐的喜欢是骨子里的，当蒋老师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我们都非常兴奋，热情一下子就被点燃起来了！”忆起当初，吉他手罗天赋眼里闪着光。

农村土坯房里玩摇滚 这帮孩子到底想干啥？

乐队有了，排练场所也是个问题。蒋立炜就在老家村子里租了一处民房，30元一个月。

鼓手赵彦青回忆，当时蒋立炜对乐队实行“军事化”管理。早上5点起床跑步，训练体形，然后几点学乐理知识、几点练台风，蒋立炜给大家安排得明明白白。土坯房四处透风，音乐一响，梁上的土震得直往下掉。

一帮人不知道明天会走向哪里，对音乐的热爱成为他们坚持下去的原动力。乐队成熟一些以后，靠一些小型的商业演出生存，很多时候靠蒋立炜的工资维持开支。

“我当时工资并不高，还要养活一家人。该吃饭的时候就去买10块钱纯肥肉或者鸡排，炖一锅大白菜，熟了，一人一大碗，就着馒头吃，那叫一个香。”蒋立炜回忆说。“窗外北风呼呼刮，小屋子里却特别温暖。”

蒋立炜带着一帮奇装异服、一头长发的学生在土房子里敲敲打打的行为，在家人和当地人眼中，就是不务正业。“家里人刚开始知道我玩乐队的时候，没有特别反对，但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让我把搞音乐当饭吃，农村很多人对这个都没有概念。后来我说我想不读书专门玩乐队，遭到了他们的一致反对。”主唱老宝说，他最终听取家人的意见，2004年从浚县二高考到外地一所大专，学习声乐，毕业后做过很多工作，依然割舍不下对音乐的喜爱，最终还是回归了乐队。

17年间，乐队几度聚散离合，最多的时候乐队有七八个人，最低谷的时候，只剩队长蒋立炜和鼓手赵彦青两人。

“那个时候我觉得最困难的并不是物质条件差，而是当时遭受的质疑和不理解。”蒋立炜坦言，当时几个乐队成员的家长几乎没有支持他们搞乐队的，都是农村的，普遍的想法是找个安稳的工作比啥都强。“我比他们年长一些，又是他们的老师，经常有人问我带着这帮孩子到底想干啥，把他们都耽误了！”

我们不是“胡搞” 农村人为啥不能玩摇滚？

在老宝的记忆里，乐队的日子真正好过起来，是2011年参加央视“我要上春晚”以后。由他们原创的歌曲《盛放》《这杯酒》惊艳全场，让他们收获了众多歌迷。后来，他们曾带着浚县的地方锣鼓队再次登上央视舞台，改变了很多当地人对他们的看法。

春节串门，亲朋好友看他们的眼光也不一样了，从那种“你就瞎混吧，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的恨铁不成钢，变成了“看，这是我家孩儿，上过央视！”的自豪和鼓励。

“很少哭，但那一刻却控制不住。”接受董卿采访时，蒋立炜泣不成声，将近10年了，终于可以给这帮跟着他的孩子的家长一个交代，给社会一个交代。他们不是“胡搞”，是很认真在做音乐。

登上央视“中国好歌曲”，让农民兄弟乐队再度爆红，《我的番茄是干净的》被网友称为“开年神曲”。

有了名气以后，很多质疑的声音也冒了出来。“你们真的是农民吗？”这个问题是被问得最多的。

“说这话本身就是戴着有色眼镜，我会很生气地反问，你觉得农民应该是什么样子，难道农民的标签只有破破烂烂、文化低下、土里土气吗？城里面又有多少人不是来自农村呢？”蒋立炜对这种质疑的声音很是愤慨。

“音乐没有贵贱之分！农村人为啥不可以玩摇滚？”蒋立炜说，成立乐队之初，他就想告诉世人，农村的孩子也可以玩摇滚，也可以做出很棒的音乐作品。

这片土地上 我们身心是自由的

一路走来，农民兄弟乐队获得了很多荣誉，也收获了很多歌迷，在大城市并非没有发展机会，但队员们都一致选择留在家乡。

“我们几个都来自农村，我们越来越清晰地知道，农民身上特有的勤劳和纯朴，故乡的土地和麦田，身边那些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就是我们创作的土壤、灵感和源泉，我们生长在田间地头，要为普通人而歌为老百姓而唱，要开创中国式的乡村摇滚！”蒋立炜说。

“在这片土地上，我们身心是自由的。”老宝说，在北上广等大城市，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但乐队成员却觉得，热闹是他们的。其实，如今乐队外地演出也很多，但最多待个四五天，再长就受不了，要回家，吹吹家乡的微风，听听淇河的鸟鸣，接接中原的地气儿。

“有一个地方，我们都叫他故乡，那里能看到麦浪也能闻到槐花香，我们的青春留在那里轻轻歌唱。”这是他们创作的歌曲《故乡》里的歌词，也是他们每个人的心声。

“因为乐队的事，我跟家里吵过很多次，也妥协过，但是没办法，骨子里就是喜欢这个！”吉他手罗天赋说，他曾经离开乐队，外出工作了很长时间，但是那段时间他经常一个人在房间偷偷练琴。“我结婚时，媳妇都不知道我会弹吉他，后来是她一直鼓励我追寻自己的梦想。”

希望老了

依然可以一起唱歌

曾经懵懂的少年，如今都已过了而立之年，农民兄弟乐队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如今，乐队在鹤壁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传媒公司，有自己的录音棚，可以做很多与音乐有关的事情。”蒋立炜笑着说，乐队几乎每年都要参加几个电视台的演出。此外，传媒公司开始承接一些演唱会的舞台搭建、灯光设置、演出流程制作等，比如为朴树做过演唱会，承办了央视的一些晚会等，实现了“做音乐的事儿，赚该赚的钱”。

“经营个小公司就是为了赚点钱让乐队继续坚持做音乐，不用哥几个再为了生计而东奔西走。”蒋立炜说。

他们还建立了自己的会客厅，安放着乐队17年来的历史——乐器、照片墙、荣誉证书等。会客厅旁边，是乐队自己装修的一个酒吧，名叫“从前慢”，不过，这个酒吧并没有对外经营，主要用于乐队排练。

“对于未来，我们希望可以做出很好的作品，也希望我们哥几个能一直玩下去，老了以后依然可以在一起唱歌。”老宝说。

“乐队走过了这么多年，让我觉得我们不仅仅是一个音乐人，身上也承担了更多的社会责任感，让人看到农民也是可以这样生活的，是可以自豪地、快乐地、勇敢地追寻自己的梦想。希望每一个从农村走出去的孩子都不会自卑，勇敢追梦。”蒋立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