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颍河源，有个习俗叫“摸码子”。“摸码子”是牲畜交易时的手语，旨在防止交易的牲畜价格信息泄露，尽快促成一宗交易。懂得“码子”含义的人很多，但真正有高水平“摸码子”才能的人不多。

老家人习惯把这些高水平的“摸码子”人叫“牛经纪”，即买卖牛的经纪人。“牛经纪”从何时有，已无从考证。改革开放后，对这些“牛经纪”的规范称呼叫“交易员”。

老家的牲畜交易市场的开市时间和镇上的集、会是同一天，地点多选在相对开阔的偏僻处。20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家门口的大街上就是牲畜交易市场，我八叔给这个市场起了个名字叫“牛行（hang）街”。逢集日，牲畜的交易市场规模小；逢会日，牲畜交易市场的规模大。交易的不仅有牛，还有骡子、马、驴、羊等，但以牛最多。钉驴蹄子的、钉马掌的手艺人也都在这个牲畜交易市场上谋生意。

“摸码子”的手语意思俗定如下：伸一个大拇指，代表一百、一千、一万；伸食指和中指代表二十、二百、二千；伸食指、中指、无名指代表三十、三百、三千；伸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代表四十、四百、四千；伸五个手指头代表五十、五百、五千；大拇指和食指捏一块儿代表六十、六百、六千，当然如果一头牲畜价格为六百元，也可将大拇指和小指同时伸；大拇指、食指、中指捏在一块代表七十、七百、七千；大拇指和食指伸开如八字，代表八十、八百、八千；伸开食指并弯曲食指上两节代表九十、九百、九千；握住拳头就代表零了。

如买方看中一头牛，愿出4500元，他就会与卖方“摸码子”了。他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先让对方摸；然后再伸五个手指头让对方摸，这次伸的五个手指头摸定并双方明白后（也有口语伴着说“这是大零”）；再次伸出五个手指头让对方摸定（也有口语伴着说“这是小零”）。如果买方看中一只羊，想出170元，他就会给卖方先伸一个大拇指，然后把大拇指、食指、中指捏在一块儿让对方摸。如果买方看中一头驴，想出1050元，他就会给卖方先伸一个大拇指让对方摸，再握住拳头让对方摸（也有口语伴说“这是小零”），最后再伸出五个手指头让对方摸。买卖双方经过几个反复的“摸码子”后，达成了共识，这笔交易生意就算做成了。

交易的双方谁先出手“摸码子”，没有固定的先后次序，有时是买方先出手摸，有时是卖方先出手摸。春、秋、冬三季，“摸码子”大都在上衣襟下摸，也有在袖筒里摸；夏季有时在衣襟下，有时在草帽下摸。当然能不能做成交易，“交易员”（买卖双方的中间商）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交易员”在牲畜交易市场上可是个主角。首先是人脉广。三里五庄、四乡八村的熟人特别多，熟人好说话嘛。其次是人缘好。人们乐意找他帮助买卖牲畜；最主要的是脑子灵、口才好、见事快、眼睛毒（眼力特别好）。比如一头牛是几岁？身体壮不壮？还能干几年活？能下多少肉？他们一看便知，早在内心把这头牛的价格估得八九不离十了。

交易员在牲畜交易市场上挣的是“聪明”钱，既帮买，也帮卖。老实巴交的买卖人都不善于讨价还价，这时的交易员既是主演，又是导演了，最终促成买卖，自己也得到了一定的实惠。

颍河源，即颍河的源头。颍河是淮河的最大支流，从源头到入淮口有620公里。颍河源的水好、土好，人也好。千百年来，颍河源的人们辛勤劳作，努力耕耘，世世代代生生不息，不仅创造着物质生活产品，也创造着文化生活产品，“摸码子”就是他们创造的文化生活产品之一。

“摸码子”定价格，这种牲畜交易方式，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即将退出历史舞台，但它作为一种乡情符号，将永远留存在我们这代颍河源人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