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滨、邙岭之尾，一座21米高的黄河中下游分界碑高高矗立。作为万里黄河中游和下游的分界点，这里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桃花峪。

跟随“老黄河”李红军登临碑顶，俯瞰大河滔滔，无限风光尽收眼底。向西看，邙岭绵延、山峦叠翠，黄河从沟壑纵横里走来；向东看，一马平川、天远地阔，黄河向广袤平原奔腾而去。近20年间，李红军就是在这里，“护送”着黄河从中游流向下游、从山地流向平原。

脚踏中下游 万事不用愁

桃花峪位于荥阳市广武镇，原是一个三面环山、一面向水的山谷。在黄河中下游分界碑下，地上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分界线，一侧写着“中游”，一侧写着“下游”。李红军领着大家走到分界线上，一只脚踏在“中游”，一只脚踏在“下游”。他笑道：“这里有句俗语，脚踏中下游、万事不用愁。所以来到桃花峪，首先要做的事就是一脚踏‘两游’。”

李红军今年62岁，退休前是荥阳河务局的一名职工。16岁那年，李红军进入当时的黄河石料厂工作，自此与黄河结缘。2003年，李红军调至桃花峪控导工程工作，开始了他在桃花峪的守河岁月。从采石料供黄河防汛抢险使用，到真正在黄河一线守堤防汛，可以说，李红军的大半生都在守护黄河。

“我生于荥阳南部，老家离黄河还有六七十公里。来到桃花峪工作以前，我对这个地方并不是很了解。”而现在的李红军，提起桃花峪的历史，如数家珍，“桃花峪最早叫僧朗谷，晋时高僧僧朗曾在此布道修行。到唐德宗时，皇家在此修筑昭成寺，又因这里种植的桃子品质极佳，僧朗谷成为唐王朝的皇家果园，人们也开始把这个地方叫做桃花峪。”李红军说，桃花峪因景得名，据《河阴县志》记载，桃花峪“夹岸多桃树，春三月时，游人为之目眩”。

“你们知道象棋中的‘楚河汉界’现实中也在这里吗？”顺着李红军所指，从桃花峪向西南看去，不远处是汉霸二王城，二王城中间就是鸿沟，即著名的“楚河汉界”。李红军讲述道，楚汉相争时，刘邦与项羽以鸿沟为界对峙，分别在鸿沟两侧的山头构筑军垒，留下了汉王城与霸王城，也留下了“楚河汉界”的典故。

2000多年前，桃花峪附近的鸿沟成为楚汉分界；2000多年后，桃花峪被定为黄河中下游分界。李红军说，长期以来，关于黄河中下游分界点至少存在3种说法，其中流传最广的是洛阳旧孟津说和荥阳桃花峪说。黄委会自1946年成立以来，一直以桃花峪为黄河中下游分界点，但中学地理教材长期采用的是旧孟津说。2008年国务院批复的《黄河流域防洪规划》明确指出桃花峪以下为黄河下游。

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

李红军刚来到桃花峪时，站在分界碑顶，西看沟壑纵横，东望一马平川，立即明白了这里为什么是黄河中下游的分界点。“桃花峪是黄河流经的最后一道峡谷，从桃花峪往下，黄河就进入了广阔的华北平原，再无山体束缚”。

桃花峪位于中国三大阶梯地势二、三级交接点，是山地与平原的衔接处。黄河从这里进入华北平原后，河道变得宽浅，水流变得散乱，泥沙开始淤积，河床逐年抬高，形成了举世闻名的“地上悬河”。桃花峪向东几公里处，就是千里黄河大堤的起点。

“黄河历史上数次改道，都是从桃花峪开始。”李红军指着桃花峪以西的黄河说，“这是4000多年的河道，几千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又指着桃花峪以东的黄河，“这是500多年的明清河道，历史上变过很多次。”据史料记载，黄河下游改道共有26次，其中大的改道为5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最早就是形容黄河经常改道，改道后原来在河东的地方变到了河西。

1999年，桃花峪控导工程开始修建。“修建这个工程最初是为了保护汉霸二王城遗址。”李红军说，桃花峪控导工程稳定了河势流路，在保护汉霸二王城的同时，也有效减轻了因河势变化给滩区农业生产带来的不利影响，增加了从桃花峪向郑州市引黄供水的可靠性。

李红军2003年来到桃花峪后，主要任务就是工程养护和防汛抢险。“桃花峪控导工程守着一山一河，我们守着工程。”李红军至今仍记得10多年前的一次汛期险情，当时雨不住地下，他和同事已经守在河边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夜里雨歇之时，实在支撑不住的他们就躺在岸边石头上眯了一会儿。大约凌晨两点钟，李红军蒙眬中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他立即惊醒。“起来，起来，又出险了！”李红军一声大喊，大家全都一跃而起。他们循声找去，很快就发现一处堤坝受大流顶冲，根石走失，坦石正在下滑，李红军等人立即投入抢险中，并将险情上报，在多方合力下，最后险情得到有效控制。“当时幸亏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红军事后仍心有余悸。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桃花峪跟李红军初来时相比已变化许多，山更绿了，河更顺了，工作环境更好了，堤防建设更加标准化，巡堤查险也更加智慧化，唯一不变的是李红军等“黄河人”守护黄河的初心。

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海流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每至傍晚，桃花峪总是游人如织。站在分界碑广场的松树下远眺，汀洲云树共茫茫，斜晖脉脉水悠悠。在此处，长河落日、金波浩渺，“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的壮阔之景从诗中走入眼中。

20年里，李红军眼看着桃花峪一天天变为今天的美丽模样。而今李红军虽已退休，但黄河上只要有需要，他都是随叫随到。平时他也是隔三岔五就回到桃花峪看看。在这里，他经常遇到一些年轻的骑行者和拍照者，有时候他与这些年轻人攀谈，了解到如今桃花峪在社交媒体上非常火，是大家口口相传的网红打卡地。每每听到这些，李红军心里都很高兴，他经常会化身讲解者，向大家讲述桃花峪的历史和变化。

沿着李红军的目光再次向西看去，一座大桥横跨黄河南北，落日映照下如一条闪着金光的巨龙横卧大河之上。李红军说，桃花峪黄河大桥2010年3月开始建设，2013年9月27日正式通车。3年多里，他看着大桥一点点建成。当第一次看到有车辆通过大桥时，他不禁思绪万千。古时，桃花峪是一个渡口，两岸人们往来只能靠船。千年前的人们绝对想象不到，千年后一桥飞架南北，顷刻间就能到河对岸。

漫步在桃花峪堤坝上，绿树成荫。李红军说，坝上的树大多是他在这里时栽种的，如今都已长成参天大树。它们与一代又一代的“黄河人”一起守护着黄河安澜。夕阳西下，我们站在桃花峪，和李红军一起目送黄河水冲出山谷、流向平原、向东奔流……

记者 李宇航 田莎

刘盼盼/文 周甬/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