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振强
赶一篇稿子,未来得及吃晚饭,写完后,心放下了,可前胸饿得贴后背,实在难受。已是午夜,这座小城的饭店早已关了门。思来想去,市中心的商场旁边有家大排档,也许那儿还有希望。
街上已没了行人,偶尔一两辆车子驶过,发出的声音轰轰隆隆。街边的路灯,昏黄暧昧,似乎也有些困顿。我倒没有,除了饿之外,就是有点儿冷——冷风在呼呼地吹。冬天近了。
老远就看到红红的帐篷里发出的光,红红的,暖暖的。走近一看,男人趴在桌上打呼噜,女人胳膊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地打盹。我有些不忍心,想折转身,又有些犹豫,也许是风打帐篷的噼里啪啦声惊醒了女人,她睁开眼,冲着我笑了。
我往里走,她忙不迭地往外走,然后是一句轻轻的话:师傅,吃什么?
我也小了声,说,炒两个菜,我想喝点儿酒。女人望着我,笑了,不好意思的笑,说,师傅,跟你商量,能不能烧个火锅,不炒菜?声音还是细细的。
我以为是没炒菜的料了,随手翻看了案板下面的篮子,里面的肉、鱼、干子、辣椒还多着呢。我有些不解,问了一句:怎么不炒菜呢?没想声音大了点,那男人趴在桌上的手动了动,身子也歪了歪,披在身上的碎花棉袄滑落到地上。
女人踮着脚,走过去,捡起花棉袄,轻轻地盖在男人身上,又牵了牵下摆,想盖住男人的腿,可没能成功。棉袄小了些。
我有些不好意思。女人走过来,回头又望了望男人,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怕炒菜把他吵醒了。女人的话依旧很轻,能被风吹走。
我明白了。我示意女人烧火锅。女人朝我笑了笑,说,你真是好讲话。我也笑了笑,然后在边上看女人做菜。
火锅烧好了后,女人轻轻地捧到桌上。男人的呼噜在另一张桌子上和着火锅的声音,响。女人笑着说,真会睡呢,他半夜去帮人拉货,没睡好。我说,怎么不让他回家睡?女人说,他犟呢,偏要在这睡,说是半夜三更怕我一个人怕呢。
女人说这话时,脸上爬上了一层红晕。
我喝酒时,女人坐在我对面,向右斜着。可以看出来,朝那个方向,看她的男人肯定最方便。她偶尔问我一句,味道是不是淡了点,要不要加块豆腐,我摇头笑笑,她也笑。
女人再没言语了。她不时地走过去,拽拽棉袄的角,然后又轻轻地坐下,还是右斜着,目光在男人的身上摸来摸去。火锅在响,男人的呼噜在响,响声中,我仿佛听到了另一种细微的声音,那是女人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的声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