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徐淑霞

喜欢一簇簇的指甲花。今年，我种了满院子，沿着进院的石子路旁，一直蔓延到屋前，花红叶绿,特别养眼。遗憾的是，密密的花叶里，藏着许多带白点的小花蚊。据说这花蚊子是日本“进口”来的，藏在油罐子车里偷渡过来后不断繁衍，渐渐壮大了家族。花蚊子不仅有毒，且狠，尤其到了夏末秋初，最是狂妄，尽管秋天蚊子年迈体衰，但张开老嘴咬上一口，那叫一个疼，我甚至有点畏惧了。

有一次，与好友聊天聊到了蚊子，好友说，被蚊子叮咬的时候，切莫着急拍死它，若是立马把它拍死，它的毒针会折断在皮肤里，至于毒针留在皮肤里的危害是什么，现已记不大清了，印象中毒针留在皮肤里比咬一口危害更大。她还告诉我,防止毒针折断在皮肤里的方法，就是轻轻地一吹或者用手把它赶跑。这岂不是纵容蚊子叮咬？我为此疑惑。她说：“其实当发现蚊子叮咬时，已经接受了它释放的毒素。”明白了，饶它一个完整是为了保护自己。之后，每当蚊子悄然下嘴的时候，即便被逮个正着，我也是采取非常礼貌的隐忍态度，优雅地吹口气，轻轻地把它赶跑，然后再追赶拍打，每每是蚊子得意地逃掉。

秋已至，风渐凉。思忖，该撤蚊帐了。撤了蚊帐，即刻觉出许多清爽。

夜已深，朦朦胧胧刚要入睡，“嗡儿……”一声嘶鸣在耳边，那是极其熟悉的、令人讨厌的、且令我恐惧的蚊子来袭的声音，它应该是撞到了我的耳朵上，听到“砰”的一声，然后是受到惊吓的回窜。我条件反射般挥起巴掌,照着声音“啪”的一掌过去，蚊子没打着，脸上白白挨了一耳光，睡意顿无，还惹出一身怒气，只好愤愤地再把收起的蚊帐支好。

这下好了，看蚊子在蚊帐外绕着圈儿,疲奔的样子，我竟滋生了几分讥讽和得意。我看着它飞，盯着它落，让那一层纱急死它。它每转一圈，都仿佛是在侦查，每一次落下，都在动着心机，它一定在想，亲亲的美味儿啊，为什么看得见却吃不着呢？

它又起飞了。

灯光下，我一眼不眨死死盯着它，有蚊帐的保护，看它如何兴风作浪。它小小的身躯轻盈地画了一个弧线，小黑点落足的地方，是儿女贴着蚊帐的手臂处。好家伙，老眼够尖的。女儿刚翻了个身把手臂贴着蚊帐，就被它瞄上了。我赶忙把女儿的手臂拿开，不一会儿，她的小手开始刺棱刺棱地挠上了，可恶的秋蚊，臭蚊子！都说入秋的蚊子木讷，呆傻，迟钝，看来都是谣传。

清凉油在院子里的木椅扶手上，悄悄下床，开门去拿。

皎洁的月光，静谧的夜空，影影绰绰的指甲花，刹那间铺满了一院子诗意。回来给孩子涂抹完清凉油，就想打开电脑敲一段文字。敲着敲着，感觉腿上如蚂蚁咬了一样，下意识拍了一下，拿手一看，坏了，一抹血色和一摊蚊子的碎尸，那可恶的毒针想必留在皮肤里了。懊恼的时候，萌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我想见证一下蚊子残忍吸血的过程。

这真是一个没事找事的主意，我为自己在深更半夜玩这么一个游戏感到兴奋。搬把椅子，把腿露在灯光下，聚精会神，守株待兔。蚊子终究是蚊子，不一会儿，就上钩了。瞧，哼着歌来了。我看不清它的神态，但能感觉到它的欣喜若狂。看！它踅出一道靓影，稳稳地落在我的腿上，它一定不知道我在注视它，很坦然地伸出吸管，顺着汗毛空儿刺进肌肤。针扎一样的感觉，真想一巴掌拍死它，转而想起毒针留在皮肤里的危害，鼓起嘴真想把它吹跑，不，我主意变了，不能让它把毒针留下。它吃得真专心啊，肚子即刻变成了一个大黑点，好久好久不动。我不紧不慢用手去捉，只一碰，它就叽里咕噜滚落到我的手心里，原来它已经飞不动了。掬在灯下细看，圆圆滚滚的肚子，快赶上小绿豆那么大了。愕然，它是吃得太饱了，翅膀已无力承受它的贪婪。欣赏了片刻，我把中指搭在拇指上，只这么轻轻一弹，小圆球迸裂，一肚兜鲜血飞溅。秋蚊，归了西天。

在我洗手的时候，禁不住笑出了声。说真的，我只不过突发奇想和它玩了一个游戏，根本没想置它于死地，却不想，它吃得过于饱，贪婪害了自己。

透过窗，再看院子里的一簇簇指甲花，想起妈妈说：“种三五株够了，多了招蚊子。”

作者简介：徐淑霞，女，1964年生，笔名小草一宁，郑州市人。作品散见于《大河报》《郑州晚报》《城市早报》《河南电视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