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白

　　一直很喜欢一句禅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当我们的眼前有花开放，花便是我们灿美的世界。花谢花又开，岁月无尽。这里的花，我想绝不仅限于根在尘埃之中的花。譬如烟花，也当列属其中。

　　春节元宵节之间，是烟花盛开的时节。

　　就在几天前的一个夜里，我曾和一个女孩一起，看了一场烟花的盛开。    

　　女孩儿是我老家的女孩儿，从小就很刚强，但并没有得到生活的厚待。小学四年级时，母亲因病离世。那时她才十岁，上面虽有两个兄长，但从此家务活几乎全部落在了她的肩上。这还不算，初中上完，父亲干脆就让她辍学在家了。从此女孩儿也就像大人似的，操持着家里四个人的吃吃穿穿了。母亲走后，女孩的父亲一直也未能找到合适的对象，渐渐地竟酗酒成性了。整天家里人来人往，让女孩不得消停。可女孩儿不是寻常的女孩儿，虽然人不上学了，心却还在书上。她曾多次向我找过高中的各科教材。说是自己太闷，没事时随便看看的。其实她的心，我懂。因为我曾不止一次地听老家人说，逢年过节的时候，女孩儿为了让心远离家里的喧嚣，常常躲到红薯窖里看书。

　　真的如烟花一枝，女孩儿把自己紧紧束缚沉寂了四五年，一点芳心终未成灰，女孩儿去年参加高考，竟以６５２分的成绩考取了上海的一所名牌大学！消息传开，女孩儿就像夜空里突然盛开的一朵璀璨的烟花，人人仰首注目艳羡。

　　春节回老家，去看亦是回家过年的女孩儿，我不得不惊叹女孩的心境了，言语间平静得如烟花消散后的夜空，全没有个别得志青年的自矜，她的心早已走出了曾经成功的那片霓彩云烟。

　　女孩儿的家，依然有人在喝酒划拳。那是因为女孩儿的父兄还沉浸在家有才女的荣光里呢。离开时，女孩儿送我。那时，外面的烟花开得正灿。朵朵簇簇，烛夜如天。对此，女孩儿淡淡地说，无根之花，开得越高，凋零得就会越快，烟花不堪剪啊……

　　女孩儿的话，真的不错。不过，换一个角度，人世间，生命的尽头其实都是一缕渐行渐消的轻烟，在那个结果来临之前，难道我们不该努力让自己的生命开出一朵朵照彻人生的烟花？奋斗、成功是人生的烟花正如太阳星星是宇宙的烟花；人生的底色是孤寂苦难正如宇宙的底色是冰冷黑暗。如此，只有烟花，才会给它们带去光明和温暖。烟花不是没有根，它的根在我们的心田，烟花可种；烟花也不是不堪剪，你看，眼睛的剪刀剪过，电脑前，它正开在我的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