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补袜子?不会吧?”邻居一进门,就笑弯了腰。原来她看到了我手中的针线活。我说儿子的袜子破了,缝两针就好了,还能穿。她满脸不以为然。说我真会过日子,她说她的儿子是绝不穿补过的袜子的。
会过日子?日子,可不就是在缝缝补补中度过的?老公的袜子破了,扔进垃圾筒我还会捡出来。他说破了就扔了吧,一双袜子值不了几个钱。可我不这样想。纯棉袜子,一双少则五六元,多则近二十元,破了一个洞,只要细心缝补,针脚平展,不露痕迹,一点不碍的。舍不得丢弃的还远不止旧袜子。报纸、纸箱、饮料瓶,用过了我都攒起来,放在阳台上,等收破烂的来取,好换成钱。我说家就得有家的样,太干净了,无异于千篇一律的客栈,单调无趣。慢慢地,老公也习惯了我的“抠门”和“凌乱”。
裤子外套,内衣毛衫,有破损的地方,我喜欢及时地穿针引线,将其细细缝合。我有一个针线盒,虽不及母亲的荆条针线筐内容丰富,针头线脑和顶针还是齐全的。每当坐在沙发上缝补着旧物,儿子、老公围在身旁,我就倍感温暖和踏实,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守在故园的母亲。恍惚中,在昏黄的油灯下,母亲为我们赶制衣衫,纳鞋底缝鞋袜的影像就在眼前。
母亲曾在做针线时告诉我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一户人家,男人嫌妻子老实木讷,不会讨巧,纳妾进门。妾漂亮,男人欢喜。那时候的袜子是靠手缝的,为了耐穿都要绱袜底,从袜底的针脚可以判断出女人的女红是否精致。这一天,男人看到惊诧的一幕,妻子拿着他脱下的袜子,正低头咬着什么,他迷惑。她却淡然一笑:“纳袜底,线不能挽结,硌脚。她小,不懂。”他恍然,原来,妻在替妾咬断每一个小线疙瘩,怕硌疼他的脚。此刻,妻子在他眼里是这般美丽。
咬断一个线头,解开一个心结;缝住一个破口,弥补一个缺憾。生活中哪能时时事事圆满而没有一点瑕疵?如果还能修补,就别轻易丢弃。掼之易,捡回难。何不动动手,用用脑,穿起针线,补之连之,化腐朽为神奇,使其最大限度地发挥功用并臻于完美呢?古人云:“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故,君子当存含污纳垢之量,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能包容,善修缝。我想,不论是雨打后的凋零,还是狂风后的狼藉,只要用心拾掇,终会恢复其原有的面貌。
人的一生很长。在岁月里回眸,缀合起来的小零碎,一片,又一片,颜色不同,大小不一,有缝痕,不美观,但,实实在在。铺陈于每一个路口的碎片,拼对出的是我们丰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