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北方农村的老太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供养儿子上大学，地面上掉粒米都要心疼半天。一个是南方城里的小媳妇，从小是娇生惯养的娇娇女，穿的是上万块的名牌大衣，背的是几千块的大牌手袋，爱血拼购物。二人却因为同一个男人成了一家人。婆媳刀来剑往，杀得不可开交。误会越来越深，问题越来越大，小家庭因为婆媳矛盾驶向风雨飘摇之中。

仇若涵 著

中国画报出版社

小雪抱着热水袋呆呆地站在院子里

和婆婆一起准备过年的那两三天，婆婆和小雪一起赶集，一起采办年货，一起烙煎饼，一起炒花生，两个人相处得很和谐，很风平浪静，很幸福。小雪甚至在那里想，到明天，假若还是相处那么好，她一定会告诉婆婆，只要婆婆真心对她，她也一定会对婆婆好。因为她从小没有得到过家庭的温暖，婆婆给了她，虽然自己的母亲为了养她和妹妹拼命在外挣钱，无可厚非，但是小雪还是一直渴望像别人一样，有一个普通的妈妈，会陪她说话的，会在她身边的，会给她做各种精致点心和可口饭菜的，心灵手巧的，勤快朴实的，会在她孤独的时候，用她温暖的大手还有慈爱的话语给她慰藉的，婆婆基本上符合这所有的条件。如果婆婆真心对她，他们一家可以过得很幸福。

然而，江小雪的这种渴望，只在萌芽阶段，就被婆婆接下来的所作所为给生生扼杀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饺子。在北方，饺子象征着元宝，所以老人包了无数个，一家四口，大碗小碗，全是饺子，没有其他的菜。小雪刚开始不懂的，后来问文龙才明白，在他们这里，过年的规矩就是从大年初一到初三，要吃三天的饺子，中间不许吃任何其他东西，至于象征嘛，很好理解，吃三天的元宝啊，来年肯定会发大财。

小雪吃几个没关系，要她接连着吃三天，不许碰其他东西等于是要她的命！她当时也没怎么在意，在饭桌上意思意思地吃几个，想着一会儿婆婆不在了，可以让文龙给她煮米饭做菜吃。

婆婆不知道小雪的打算，当然知道肯定也不会因此将她的计划有所改变的。她的计划就是从大年初一开始，带着两个儿子出去走亲访友，联络感情，这样他们回深圳，文虎去读书后，家里也会有人帮忙照看，没人敢偷他们的东西。这样，他们大年初一吃过饺子，老人就带着两个儿子出门了，老人给小雪安排了任务，让她留守。

小雪就抱着热水袋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看天空，看白杨树。盼了一上午，到了中午时三个人才有说有笑地回来，小雪想着好了，总算回来了，刚想凑过去和文龙说几句体己话，婆婆又吩咐开了，“毛龙、毛虎，今天大年初一，你们折些元宝，剪些纸钱，给你爹的坟头去拜祭一下，你爹肯定在盼着呢”。

文龙文虎连声说是，忙着叠元宝，剪纸钱。小雪也站在一旁，乖巧地学着叠纸元宝，这是她第一次叠，向他们两兄弟学的，她很快就学会了，叠得又像又好看，小雪心里还很有成就感，只可惜一下子就叠好了，婆婆冲过来，提起装纸钱和纸元宝的竹篮子，塞到李文龙手里，催促他们出门。两兄弟又要出门，小雪不依了，她才说上不到两句话，盼了一上午，她又冷又饿，这大年初一啊，要是在深圳，肯定是吃得饱饱的，晒着暖暖的太阳光，在逛街血拼或者在家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呢，他们家是电视都没得看的。

两兄弟走了。小雪抱着热水袋站在那里，细细的冰冷雨丝飘在身上，她继续看天，看白杨树，天是阴的，白杨树光秃秃的。因为死了人，是头年，家里过年也只能贴蓝色的对联，不能放鞭炮，放烟花，过一个年，却像过一个葬礼。江小雪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郁闷到极点，她真是可怜，原以为婆婆和自己和好了，没想到，老太太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大概今天，她特别恨她吧，她还是把公公的死归在她的头上。小雪重重地低下了头，她为什么要回来呀？为什么要过来？她宁愿在深圳一个人过年，也不应该回来的。她真是笨死了。

下午他们三个人继续走亲戚，小雪留守。院子四四方方的，矮矮的围墙围成一个小天地，她像一只孤独的鸟。大年初一整整一天如此。大年初二一天仍是如此。而且大年初二的时候，小雪来月经了。她是体弱的女子，在北方这种苦寒之地，就更是痛得厉害，到最后，她痛得实在受不了，实在顾不得了，便挪到自己房里，躺到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