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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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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风云
王跃文 著

乌柚县有两个刘星明:一个是人称“刘半间”的县委书记,一个是李济运的同学“刘差配”。李济运身为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也是县委书记刘星明的得力助手,却因政府选举风波两人貌合神离。乌柚县把选举中的差额配角叫做差配,差配干部的角色很有些暖昧。原定的差配干部舒泽光不肯合作,李济运推荐的同学刘星明却在会场突然发疯……

李济运一家子来到了老同学刘星明家

有天刘星明下乡,到了偏远山区,见白云出岫,风过袖底,颇为快意。只苦于不会写诗,倒是想起了前人的句子。他也记不清那是谁的,脱口吟起来:“一间茅屋在深山,白云半间僧半间;白云有时行雨去,回头却羡老僧闲。”

身边围着好几个人,纷纷鼓掌喝彩,只道刘书记才思敏捷,出口成章。刘星明也含糊着,不说自己拾了古人牙慧。他双手叉腰,远眺满目青山,发起了感慨:“真想学那老和尚,远离万丈红尘,到这深山里结茅屋一间,还让去白云半间。人的贪心不可太重,日食不过三餐,夜宿不过五尺。”

李济运正好在场,也是无尽感慨:“是啊!钱财如粪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那么多干什么?有些人手伸得那么长,到头来人财两空!”

刘星明记住了这首诗,刚到乌柚县的头几个月,不论走到哪里都喜欢吟诵“白云半间僧半间”,都说要建个小茅屋。李济运若是在场,就只是微笑着鼓鼓掌,不再生发感慨了。他怕自己再说话,刘星明就会尴尬。那等于提醒人家老说几句现话。别人夸刘书记好诗,李济运只作没听见。没想到有人却把刘星明这些话记落肚子里去了,背地里说:“刘书记要那么多小茅屋干什么?”于是,刘星明就有了个外号,叫刘半间。

乌柚县还有个刘星明,他是黄土坳乡党委书记。他也有个外号,叫做刘差配。县政府换届,副县长差额选举,得找个差配。差配是官场的非正式说法,指的是差额选举的配角。这种障眼法原本就摆不上桌面,自然也不可能有个正式说法。

刘星明最先想到的差配人选是舒泽光,县物价局局长,一个公认的老实人。没想到舒泽光一听,脸就紫红如秋茄子,骂道:“莫把我当哈卵(傻瓜)!看哪个让我做差配!”刘星明被呛得说不出话,眼睁睁望着舒泽光拂袖而去,只得把李济运叫了过来:“济运,你对县里干部可能比我还了解,你谈谈看法?”

李济运不好怎么说,先是应付。刘星明心里着急,加上又受了气,听李济运只是支吾,便很有些不快,道:“真想不出人选?难道让我自己出来做差配?”

刘星明几句气话,反让李济运眼睛一亮,笑道:“刘书记,您倒提醒我了。我看黄土坳乡党委书记刘星明同志比较合适。”

没想到刘星明同意了。李济运暗自欢喜,心想他替老同学做了件好事。差配干部虽说只是摆样儿,但事后依例都会适当提拔。比不上正经当选来得正路,却到底也是晋升捷径。

李济运领了刘星明的意思,马上驱车去了黄土坳乡。李济运把来意说完,道:“星明,这事你自己想好,组织上没有勉强的意思。有一点请你相信,这是县委对你的信任。”刘星明好像并不领情,李济运也不生气,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刘星明摇头笑道:“县委真是慷慨大方!差配出问题了,让我出来救场,却闭口不谈出场费。”这话说得太直了,听起来有些刺耳。

刘星明脸上像掠过一道闪电,先白了一阵,马上就红了。李济运顿时尴尬万分。刘星明脸色慢慢平和了,说:“既然要我出来演戏,我就演吧。”

周末,刘星明随车回县城,便说:“济运,你当了常委,我俩私人往来倒少了。今天你要是没安排,不如到我家吃晚饭去。”李济运也想同刘星明多聊聊,管他是不是客套,就答应了。刘星明马上打老婆陈美美电话,说:“美美,我同济运在回来的车上。济运一家来吃晚饭,你准备一下吧。”

李济运一家子来到了老同学刘星明家。刘星明陪李济运夫妇说话。饭桌上,陈美美快嘴快舌:“你不知道,舒泽光是在刘书记那里骂了娘出来的。老舒这个人,平时没几句话说,关键时候硬得起。”李济运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很是吃惊。

热饭热菜的,身上慢慢暖和了。主客之间客气地让着菜,免不了又说到了差配。美美说:“谁都知道,差配就是白鼻孔陪考,叫你去做差配就有些可笑。”乌柚人说白鼻孔陪考,不知道典自何处,意思等于外地人说的陪太子读书。

吃完饭,闲聊几句,李济运一家就告辞。出门后,李济运望见刘书记办公室的灯亮着,便对舒瑾说:“你带着儿子先回去,我去一下办公室。”

刘星明在看文件,满屋子烟味。他示意李济运坐下,李济运说:“我同星明同志谈得很好,他表示愿意配合组织。”刘星明就像没听见李济运说话,火气冲天的样子:“舒泽光想充英雄,当斗士!他在外头吹牛,说把我刘星明骂得狗血淋头。我明天把他找来,看他敢放半句屁不!”

李济运说了些宽慰的话。刘星明没有问另外那个刘星明,李济运也懒得提及了。他心里却有些摸不准,刘星明难道不中意新的差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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