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新搬来一名独身女子。此女打扮入时,整日香风扑鼻,弯弯的眉毛,擦肩而过时,微微上挑,似笑非笑。
整个单元的男人都骚动起来,整个单元的女人都不安起来。
何不拢每日上下班都会与她不期而遇,她笑,他也笑;她眼波儿流转点头示意,他学不来那样的妩媚,只好把脸摆成朵花的形状表示自己的好感。
笑得有些贱,何不拢心里恶狠狠对自己说。
“楼下新搬来的邻居是美女呢?”妻笑吟吟对他说。坐在沙发上喝水的何不拢差点被水噎住,急忙抬头,污词滥句冲口而出:“她哪里美呀,都是化妆品堆砌出来的,我老婆好好捯饬,比她漂亮十倍!”
“急着分辩什么呢?看看,脸都红了。”妻戳他一指头,“都说别人家的美女是自己家老公的试金石,我不过先把预防针给你打上。”
一日下班,何不拢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女邻居弯着腰正“吭哧,吭哧”搬一块梳妆镜,花容凌乱,香汗咻咻。
他急忙走过去,不由分说替美女搬了,其实那镜子真挺沉的,可何不拢觉得自己一瞬间神力惊人,“噔噔噔”直上四层楼不费劲儿。
美女跷着兰花指开了门,请他进去。何不拢按美女的指示安放到镜子该待的岗位,喘了口气,擦下额头,这才发现这屋子装扮得何其雅致,幽香袭人,光洁如镜的地板只留下他一串儿脏兮兮的脚印。
他顿时局促起来。美女请他坐到沙发上,又张罗着要沏茶,口吐芝兰之气,语声呖呖说:“辛苦你了,何师傅。”他两手乱摆,不辛苦,不辛苦,那我走了啊。
何不拢像个贼,从那扇门里“哧溜”钻了出来,就急匆匆上楼。美女在后面追着喊:“何师傅,我叫谢菲儿,以后用着你的地方还多呢,唉!你跑那么快干啥呀?”
进了自家的门,妻疑惑地看一眼他满脸大汗的样子,问:“这干什么去了呀,弄得水洗了一样。”
何不拢含糊其辞编了个理由瞒哄过去。他心里死命地想,讲了真话,乖乖,那还不知要怎的被老婆揶揄呢。
吃过饭,一家人正其乐融融看电视,门铃“叮咚”响了。何不拢开了门,发现谢菲儿提着箱牛奶俏生生站在外面。他不由张大嘴巴发了下呆。
还是妻子机敏,忙邀请人家进来。两个女人“叽里呱啦”开始说笑。谢菲儿说:“都是邻居了,下午还亏得何师傅帮我把一面镜子搬上了楼,以后要常走动呀。”妻不动声色瞄了眼坐在一旁的何不拢,嘴上说着:“那是,那是,以后有了啥重活,你千万别客气,把我们家老何可着劲儿使吧。”妻说得咬牙切齿。
两个女人会晤期间,何不拢这个局促不安呀,他只觉得老婆的眼神越来越森冷,笑得也越来越假气。
好不容易送了客。刚关门儿,何不拢屁股就被狠狠掐了一下。他一跳三尺高,急忙表示忏悔:“老婆,我是怕你想多了,才撒了谎的呀。”
妻说:“鬼才信你哩,搬个镜子能出恁多汗?老实交代都干什么了?”她说着话眼圈就红了。
那一夜,何不拢绞尽脑汁赔着小心,说着小话,全身被妻的十爪神功掐得体无完肤。妻也哭得花容失色,天昏地暗,说自己十年苦功,培养了个白眼狼。
自此,何不拢在家中地位全落了下风。他故意改变了出行时间,竭力要避免谢菲儿。
可楼上楼下,怎能少了遇见?有几次,何不拢又碰到谢菲儿搬重物,两只妩媚的大眼可怜巴巴瞄他。
何不拢紧张兮兮地告诉她,你少等啊。他三两步上楼,把老婆拉下来,这才放心大胆地去帮谢菲儿搬东西。
即便如此,等他点头哈腰跟着老婆上了楼,老婆还是会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他:“不就帮邻居个小忙吗?还用得着劳驾我下去?你们之间不会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这话吓得何不拢浑身一颤,两手乱摆赶紧澄清事实:“我是老婆的人,别的女人要用,不都得经你同意,是吧?嘿嘿。”他讪笑着。
很长一段时间了,何不拢的妻见天儿拿谢菲儿给他上眼药。她晚上睡觉时,要把自家的门反锁,说这是怕何不拢夜里偷溜下来跟谢菲儿厮混。
每天何不拢去上班,她必要挽住他胳膊送到站牌,看他上车;等何不拢下了班,她又已等在站牌下,然后两人又十指相扣散着步回家。
邻居们都说,这两口子感情真好呀。妻说:“我们家老何进城多年,还是辨不得方向,我怕他迷了路。”
何不拢满脸甜蜜的苦笑。
他说:“老婆,你这是防贼呀,我跟那谢菲儿,你感觉可能吗?我们真的没什么啊!”
妻笑笑:“真有了什么,我哭都哭不出来了,我的男人,谁也别想抢走,那谢菲儿就是个妖精,我怕你被她迷得身不由己啊。”
突然有一天,那谢菲儿无声无息搬走了。何不拢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
整个单元的女人都松了口气。整个单元的男人都怅然若失,除了何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