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世界杯，我去韩国看球，第一场比赛是中国打哥斯达黎加。比赛结束之后，我往球场外走，看见一位中国球迷，身上披着国旗，脸上涂着油彩，整个人是一副极痛苦极失落的操行。那位老兄的肢体语言相当直接：我是个中国球迷，我衷心追随中国足球，但中国足球又输了，又让我们伤心了。多年以来，这种变态的叙述几乎成为一种主旋律。直到中国足球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弄成喜剧了。

这次世界杯，我的朋友棋哥，从朝鲜弄来一部分门票，组织球迷去看几场朝鲜的比赛。出发之前，大家聚餐商议：朝鲜队估计小组出线都难，打巴西打葡萄牙都可能输，但我们作为朝鲜球迷，绝不能哭丧着脸，我们要高兴，我们要闪耀“主体思想”的伟大光芒。棋哥生于军队大院，从小就接受革命传统教育，那个写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叔叔就是他的邻居，这次他们的南非旅游团被路透社说成是“中国球迷的志愿军”，我估计棋哥看了朝鲜的比赛应该比较满意。

很多希望从足球中获得悲剧审美快感的人也会比较满意，郑大世泪流满面的镜头一再播放，被不断阐释，腿上那点儿血也被渲染成“浴血奋战”，一场比赛被赋予了一种精神力量。似乎中国足球落后，冲不出去亚洲都是缺乏精神。其实，这场球朝鲜有10次犯规，比巴西多了1次，在红黄牌上，朝鲜一张牌都没有，巴西拿了1张。我们的球员总把精神理解为好勇斗狠，理解成一股泼皮劲儿，看看朝鲜防守组织之严密，就能明白，不管人家怎么喊着要击败巴西拿冠军，踢起球来还是很理智的。不管朝鲜队承担着来自上面的多少压力，队员在球场上很少有紧张、失态、动作变形。

多年来，关于中国足球为什么一代不如一代的分析可谓汗牛充栋，其中一条就是金钱毁掉了足球，金钱让人没有了斗志。人家朝鲜队员一年就挣1000多块还能踢好球呢。在今日拜金主义盛行的环境中，谈论这样的精神作用力真是扯淡。我们的足球官员密切关注着朝鲜队的比赛，希望从中获取经验。其实，在讲大道理，强调精神作用力这方面，我们有他人无法比拟的经验，根本用不着拿别人做参照，我们还是先学会踢球再说吧。相信精神能带来胜利的不是足球队，是义和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