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学

一页一页地浏览网站上的网页，就翻过去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步履匆匆地行走在旷野故址采风，就走过了三年似水时光。三年前的那个日子，那个风温柔日和煦色斑斓歌丰富的日子，我将女儿的手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另外一位男人，这个男人将与她走过今后风风雨雨的人生之旅。执子之手，相携永远。

于我们的小家庭而言，那是个重要的日子，女儿出嫁了。

女儿出生于杭州西子湖畔的117医院，是个万木霜天红烂漫的金秋季节。完全可以选择在洛阳出生，当然，潜意识里是希望西子湖畔的灵秀钟毓惠风流韵能给女儿以先天的濡染。然而女儿的出生，却是在一系列的错过和随意中度过的。头天晚上，我住在医院的值班室，次日一早赶到病房，妻子已经进了待产室。及至出生后，与女儿连面也没见，就急急忙忙赶回部队向岳母报平安。一路颠簸，翻来覆去的心情不能平静，只是反复寻味“我有孩子了，我有女儿了，我做爸爸了”，名字却没顾得上想。后来决定名字，彷徨中，是秀丽江南给了一瞬间的灵感，于是就有了与杭州与江南有关的一个简单明了的人的符号了。

那一天的忙碌自不待说，迎亲、红包、车队、大红的喜字铺天盖地，符合了中国传统的喜庆习俗。一切都很热闹。我携着衣着洁白新娘装的女儿的手，缓步走向彩门，一步一步似乎跨越了二十多年的平平常常或者不平常的日子……

女儿是突然长大的，每见一次面就又长高了一些。大约是女儿十个月的时候，我回洛阳探家。就是在一拖西边的一幢简陋的公寓里，我牵着她的小手，从床的这头走到那头，再返回来，这样蹒跚地走着走着，她会自己走了。女儿有一次来部队探亲，我和战友们去杭州火车站接站，看到这么多当兵的人，女儿直往妻子的身后躲。妻子让女儿叫爸爸，女儿见到穿军衣的都叫爸爸，那一阵我是百味杂陈。

女儿的手热乎乎的，好像还沁出了微汗，是她的？抑或是我的。女儿的手搭在我的手上走向另外一个男人，整个婚礼现场安静下来了，所有的目光聚焦于此。女儿的二十多年，相形相随，虽然是继承了骨血细胞的生命个体，在精神上早已混同一体，一次女儿磕碰流血，在医生处理过程中，我亦心疼心慌，背过脸去不忍目睹。

女儿把我做偶像，她常自豪自大地对她的小朋友说“我爸爸是当兵的”。一次训练，女儿也非要去。女儿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小身子挺得笔直，神气地看着我和我的兵们。也许骨子眼里女儿就不想做淑女，一直到大，女儿就有些逆反，总是显得主意很正。这却不是我完全希望的，就如她的妈妈说她，和你爸一样固执。生活给了你经验，给了你教训，给了你成长的本钱，走路，也是需要勇气的。知道吗？那一次为了你的轻率和过错，做过军人的父亲第一次埋头痛哭。

音乐訇然响起，喜庆的，还有些嘈嘈杂杂。那个男人站在了我们的面前，他的身材比我高，青春蓬勃俊朗帅气。“罗女催人老”，等到女儿与我比肩，才发现女儿长大了，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他们是自己认识的，认识的过程几经跌宕，也有些率性所为，让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新鲜，可是谁没有年轻过呢！

男人和男人的对视，多了几分自信与真挚。我们相视良久。我把女儿的手抬起，引导着轻轻地放入那个男人的手中，三只手同时感到了一阵温热。我们都是一脸的肃穆，面对他一本正经后面的喜悦，我则有了一丝丝的失落，女儿终将不再仅仅属于我们。面对他的誓言，我的心里默默祝福他们不求闻达于权贵，只求久远的相知相携。这些祝福的实现，则需要誓言以外的生活体验和凝练出的智慧。

目送着那个男人牵着女儿的手舒缓地走向婚礼典礼台的背影，灯光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对新人。时滴思亲泪，思儿泪更多。我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了，因为我也从另外一个男人的手中接过了她的手，并为之负责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