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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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26版:观星台 上一版3  4下一版
满汉全席
笔墨与风水涣
永远的史铁生
叩门客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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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门客不在

总想去拜访一个人。他总是把自己描画成鸡鸭鱼鹭的形象,而且画得出神入化,不同凡俗……但它们的眼睛却常常是方形的,而且总爱用白眼仁睥睨人和世界。但我是个俗人,也不知能不能靠近……

就去了。离家两千余里,出南昌二十余里,我终于站在了一泓正寂寞地淋在细雨里的小湖边;湖对岸,那隐约横在天地交接处的一抹阴影,大约就是那神圣的所在——八大山人的栖息地了。

正是烟雨迷蒙的初春时节。江南大地在那时可爱得就像是谁不小心遗失的一块花手帕;而在那片色彩斑斓的田畴上,就突兀出一堵白墙,曲折蜿蜒地围起了一方清净——当然还有几间长满瓦松的瓦房……这,便是那院落了。

沿着一条伸展了三五百年的鹅卵石铺成的小甬道,我慢慢向那院落的深处走去。道虽不宽,满地的绿苔却不时勾起人怀古的思绪。道旁是圃,圃里有竹,一丛一片;也有兰草,疏淡在矮矮的篱边;也不知桂树隐藏在哪棵老树的后面,只闻着馨香,像浓浓的雨雾似的弥漫着……再往前走,才到了一个白墙黑瓦的建筑群落。房是一间连着一间,我一间间挨个进着……他的寝室、画室、客室我都去看了,在那间展览室,我也盘桓了很久……我总不忍就这么匆匆离开,我总在顽固地等待着那个奇迹的出现……但是,没有,那个巧遇没有出现……

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在自己恬淡如水的心境里迷路了。举目四望,四面皆房,这么一围,就围出一方幽静和一个天井来。天井四角四棵树,却都怪得叫不出树名;只一味朝天井那点光亮处长着,就把清凉的影子浓浓地洒在地上。人若学树,仰头看去,便就像一个基督徒似的看见那条通往天国的光明之路了。天井的中央,是一个方坑,深约尺许,滑腻腻地,长着苔藓,一地绿如丝绒。听着,总觉得那些高大的房屋深处透出一丝丝捉摸不定的声息,只不能肯定那究竟是谁的磨墨声还是翻书声。冷不丁,一滴房檐水,落在房阶上,响得清脆如磬,令人心头一惊。但是没有……不见那个身影……

出了天井,信步踏上了一条小道。草都快把小道挤没了。露水浸湿了人脚也把我的心沁得一喜:这么一条道儿,朱耷老先生能没走过?这时,我依稀觉得,有个足穿草鞋的老人飘然而至了;他头戴一顶斗笠,肩荷一柄老锄,几缕长髯,飘在胸前……他在笑什么呢?风竹只顾摇晃着一身清韵,鸣蛙只顾吼叫着一腔宽心,他是想烹一口香茗去了……罢罢罢,无茶就姑且打一桶甘洌的泉水凑合去吧……

慢慢走上了一个小土丘,白围墙便矮下去了一截。极目远眺,墙外的田畴便随着人的目光和胸怀一并舒展开去。一块是油菜花灿烂的金黄,一块却是新秧苗绿绒般的青翠,还有一块是平展展的仿佛明镜似的水塘……便有披着蓑衣的农人,弓着腰,赤脚踩在泥里,在田里劳作;一旁有野鸭,也有鹭鸟……鹤却一直学着人的样子,一次次垂下头去,跟在人的身后,觅食……八大山人会不会就在那些人里面混着呢?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远处那几个冒着炊烟的村庄他一定去过……也许和今天一样,天也下雨,他却在雨雾里迷路了……他是为了寻访一块怪石采撷一把野菊才出这趟远门的吧?你看他笔下的一草一木一石一鸟哪一笔一划一勾一顿没有这块大地的精魂呢?他不融入这风这雨这泥这土,兰花石头和鹭鸟的魂魄凭什么会渗入他的笔下呢?

下了土丘,再往前走,院落就有点荒芜了。一片碧草,严严地掩蔽着一个小小的土包,在初生的暮色里,也看不大清,大约就是八大山人的坟茔了……

人在回程的车上,魂却不知何时溜出玻璃窗,穿过密密的雨丝和淡淡的暮色,肃立在八大山人的墓前了。的确是不大的一个土疙瘩,也没有那几行虚张声势的石人石马,但那里,或者是在别的一个什么地方,一定有几丛兰草野菊飘逸着……当然还有几块有血有肉有棱有角的高傲的石头……坟墓是个句号,但它能让一切都归零吗?朱氏家族的金银财宝的确早都改名易姓了,但八大山人坟头上的兰草石头,却永远年轻鲜活,不会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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