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夜晚

我穿越城市

神游郑州地铁

□郎毛

这天下了大雪

晚上还在下

下得雪摞着雪

堆积在树上

和所有的房屋上

城市啊，城市像个婴儿

迷途知返的浪子

纯洁得令人心疼

我向所有人发了信息

我说真是天佑中原啊

等了足足100天

等来这场羞怯的

飘舞的狂奔的

赤身裸体的

春天的大雪啊

我走出门

我要视察这座城市

我只是个卑微的市民

没有政绩

又无一技之长

除了视察

我还能干什么呢

让大雪覆盖我的头顶吧

我喜欢它们

沿着河岸

我走了又走

穿越杜岭街、二七路、铭功路、大学路

我甚至可以穿越嵩山路

可是我折回了

我要视察一座地铁站

这是我今夜的一个念想

雪还在下

踩着吱吱响的雪

像是踩着了生命的尾巴

温暖而顽皮

令人乐不可支

于是我来到了体育馆站

地下三层的地铁站

就这样裸露在我面前

穿越灯光的照耀

大雪从遥不可及的高处落下来

落在一层的斜梁上

落在二层的边墙上

在数学中那叫负值

可是大雪不管这些

照样往下落

直到负三层的坚硬地板

我看见地铁正朝这里驶来

从二七广场

从秦岭路站

从新郑州大学站

那里坐着未来的人们

他们绝不知道若干年前

有一个卑微的市民

冒着大雪

视察了一座他们正要经过

或者下车的地铁站

接着我看见穿蓝色工装的美女

操四川口音

递过来一顶白色头盔

在柔软而清凉的大雪中

我把头盔戴好

我说，这才是平安地铁啊

在大雪中轻摇着婴儿般静谧的城市

灯光中的大雪

像白色蜜蜂的集群

像被神秘的使命所召唤

它们终于来了

来到这座其实早已存续了3600年的城市

来到灯光下的地铁站

来到视察者的内心

悄悄覆盖着每一个狂妄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