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荣

吃晚饭了，妻子像变戏法一样，端上来四道菜：黄豆酱浇包心菜，鸡片拌炒包心菜，回锅肉烩包心菜，以及手撕包心菜。不出所料，仍然都是包心菜。这已经是连续第五天了。厨房里堆成小山一样的包心菜，就这样被我们消灭得差不多了。

说实话，味道还算不错，虽然都是包心菜，口感、滋味，却不尽相同，这就是妻子厉害的地方。妻子那天喜滋滋将整整一大袋子包心菜连拖带扛弄上楼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周吃定包心菜了。第一天，早饭吃的就是包心菜包子，比吃惯了的青菜包子，有嚼头；比油腻腻的肉包子，爽口。中午吃的是包心菜虾皮卷，晚上吃的是醋熘包心菜和凉拌腰果包心菜。此后几天，虽然都是主打包心菜，但每道菜的做法都有所不同，或炒，或烩，或烹，或煮，或煎，或炸，妻子将她全部的厨艺，都献给了包心菜，你还怎么好意思对包心菜心存不满呢？

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妻子都会突然买回来一大堆吃的，让我们享用。去年秋天，她一次就买回了两袋子橘子，足足60多斤。那个月，我们一家三口，每人每天至少吃四五个橘子，个个吃得脸上黄澄澄的。橘子吃完了，橘皮也没浪费，全部被妻子拿去晒干了，给我们泡茶喝。儿子实在忍受不了，问妈妈为什么弄这么多橘子回来吃，妻子笑嘻嘻地回答，别的不说，便宜啊，每斤才6毛钱。儿子不乐意了，便宜？可人家买的橘子，才三四毛钱一斤。再说了，便宜也不能一次吃这么多啊，更不能老是吃橘子吧，腻不腻歪啊。

前年夏天，有一天，突然有人敲门，打开一看，一个中年男子满头大汗站在门口，肩上扛着一麻袋鼓鼓囊囊的东西。正疑虑着要问，妻子在后面跟上来了，原来是妻子买了整整一麻袋石榴，让卖石榴的中年男人帮忙扛上来。我当场就傻眼了，一麻袋啊，事后数了数，80多只，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啊。妻子一如既往笑得很灿烂：这么好的石榴，还不到两元钱一只，真便宜，而且，告诉你们啊，这个石榴产自深山，营养非常丰富，你们这些天记得多吃点，多吃点啊。我和儿子面面相觑。

儿子怀疑妈妈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不然，怎么老是成批成批地往家里买东西？我也好奇地问过妻子，妻子总是笑而不答，或者只简单地回答说便宜，划算。这显然不是理由。可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一次，无意间闯入妻子的QQ空间，看到她写的一篇日志，才揭开了我心中的迷惑。有一天她陪我回乡下老家，烈日当头，我的老父亲戴着草帽，去西瓜地里，摘了一袋子西瓜回来，让我们捎回城里吃。那一年是西瓜的大年，西瓜贱得跟泥土一样。她在日志中写道，看到公公晒得黑黝黝的脸，和眼前碧绿碧绿的西瓜，想起城里那么贱的价格，她很难在其间画上等号。文末有这样一句话，假使你无力改变现状，那么，多买一只西瓜吧，那也是对我们的农民父亲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看到这里，我的心为之一动，恍然明白，妻子为什么经常会买回来那么多的农产品了。

我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放包心菜的消息。因为批量上市，郊区的田间地头，堆成山一样的包心菜，和无奈的农民，焦急地等待着菜贩子的到来，但由于运输成本太高等原因，造成包心菜滞销，价格跌至谷底，依然卖不出去，眼看大量成熟的包心菜只能腐烂在地头……我不禁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妻子，人到中年，她已经发福了，她的背影宽厚，温暖，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