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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宏 马达在夜里越来越难以入睡了,为什么呢,用马达的话来说世界太嘈杂了。 为了睡觉,马达早就和妻子分房而眠了。马达曾不无揶揄地说,一个娘们家,打起呼噜来跟风箱一样,丢人不丢人啊!马达的妻子说,姓马的你说什么呢,我在外面丢人了吗?马达嘴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错了行不行,却用眼角瞄了一眼妻子发福的身体,心里说,整个一苏联老大妈。马达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谈恋爱那会儿,她是个什么样子呢?想不起来了。 于是就分居了。但是马达还是觉得有滚滚声浪破门而入,越是到夜深人静,感觉声音的分贝越大,风箱变成了坦克,坦克变成了飞机。尽管是夏天,但马达还是执意给卧室门挂上了一床旧棉被,棉被吸收了声音,来自于内部的问题这才解决了。 距马达卧室直线距离大约200米开外有一个市场。从他的窗户看去,人物景物跟看《清明上河图》差不多,那边的声音传过来也差不多衰减完了。但是马达很烦,首先觉得这个市场很脏很乱,他猜想那里是污水横流,三教九流引车卖浆者云集于此,对他自然存在严重的影响,车铃声吆喝声喷嚏声吵架声随风潜入夜,敲击脑神经,间或也会听到手持喇叭里“五香蚕豆,好吃得很”之类重复播放的录音。马达恨得差不多要从窗口扔出几枚手榴弹,轰,轰,让世界全都安静下来。为了这个市场,马达曾找过有关部门,但都无功而返,城市不是你家的私产,想把市场搬到哪里就搬到哪里。马达并不死心,找了环保局来测噪音,看过数据,他小声嘀咕,你们就会用缺斤短两的数据来糊弄人。 马达决定整改,于是找了一帮人来重做窗户,塑钢的窗框,玻璃采用的是双层中空玻璃,中空玻璃有个好处,隔音隔热。安装窗户的时候发生了一个插曲,由于尺寸有些误差,需要切割,工人在用切割机切材料的时候,切割机发出了尖厉的声音,那声音像是锋利的刀子,马达下意识地摸了摸肚皮,逃也似的退出了九九八十一步。安好了窗户,马达在封闭严实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惬意啊。他在心里得意地说,今天晚上把你们这些该死的声音全部关在外面。 但是在这个晚上,马达还是没有睡好,房间里闷热得像个蒸笼,让马达在汗水里浸泡了一夜。基于空调产生噪音且不环保不节能的原因,马达把墙壁上的空调只是当成一件装饰品来用。清晨,桑拿了一夜的马达赶紧把门窗打开给房间换气。妻子说,你舍得开门开窗啦,继续在湖北的省会待着啊。马达的脑子因为被水泡过,没明白妻子的意思。可能是太疲惫的缘故,马达沏了一杯茶就在沙发上打起盹来。就在打盹的工夫,阳台上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鸟鸣。这鸟鸣却在马达的耳道里产生了巨大的回响,马达被惊醒了,一下子暴怒了。他冲着邻家阳台大吼了一声,闭上你的鸟嘴! 鸟们惊恐地闭上了嘴,鸟主人却开了腔,说老马你骂谁呢!马达自觉失态,指着鼻子说,我自己。梁子就结下了,去年过年还和对门喝了一场酒。席间,马达称这是睦邻友好,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一世还没过完呢,就不友好了,比国际局势变幻还快。 妻子说,马达你这是病吧? 马达说,你才有病。 妻子说,你去看看医生吧,心理医生。 马达说,你是说我神经病是吧,我告诉你闫秀梅,我没病,是你们有病,你们天天制造那么多垃圾声音,烦死了,烦死了。 战争是被一个叫茜茜的小朋友平息的。茜茜0.5岁,这次和妈妈从外地过来看姥姥姥爷。茜茜从进门起就成了姥爷的玩伴,爷孙俩形影不离。马达最得意的事就是把茜茜抱到街上去接受人们的赞誉。有一次,马达竟在不意间把茜茜抱到了对面的市场,看鸡,看鱼,看兔子。关于茜茜在哪个房间睡觉,马达和妻子之间也发生过短暂的交火。妻子说你那房间又闷又热,还有一股子酸臭味儿,不适合小孩儿。马达说,我可以开窗,还可以开空调啊。协商的结果是轮流看护茜茜。 那天晚上,马达在茜茜哇哇的哭声中陷入了沉睡之中,直到妻子听见动静过来抱起孩子。妻子一巴掌拍在马达的大腿上说,有你这么带孩子的吗!马达含含糊糊地说,宝宝的声音是最好的催眠曲。说完,又翻身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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