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27版:观星台 上一版3  4下一版
造化弄人
芹菜飞翔
把心调冷
红柿子,青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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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柿子,青柿子
人与自然

□杨桦

中秋一过,柿子便上市了。大街的一角小巷的一隅,常常有农民模样的老人,挑个担子,一头挂着个手编的竹篮子,里面是一堆儿圆滚滚、胖嘟嘟、红通通的柿子,煞是好看,惹得人直流哈喇子。

水果之中,我独爱柿子。它长得实在太可爱,天生一副娃娃脸儿,不由你不心疼。春天,柿花刚谢,青头青脑的小家伙便在枝叶间探出了头,笑眯眯的,瞅谁都欢喜,也不知它高兴个啥。有心细手巧的女孩子,把凋落的小柿子用棉线串成珠链儿,戴在腕上,别有风趣。上小学那会儿,学校没有电,都点煤油灯,课桌太小,油灯容易打翻。也许是受了电影的影响,不知谁想了个法子,在座位下的泥地上掏出暗洞,类似于当年“地道战”的把式,把油灯放进去,可保万无一失。也有人进一步开发利用,在洞里储藏些柿子、花生之类的“干粮”,一来吃,二来炫耀,三来恶作剧。常常的,这干粮生出了长毛,臭成一堆烂泥。这暗洞,不知每年要消耗多少个柿子。

又甜又软的烘柿子,我打小就爱这一口儿。那时老家院子里长着三棵柿子树,是爷爷年轻时栽下的。爷爷兄弟三个,一家一个院子,大爷爷院子里种的是梨树,二爷爷院子里种的是枣树。每到秋天,果树的枝头垂垂累累,香气逼人。三家的果子像人一样较着劲儿,谁都不服输。果子摘下来,都不卖,交换着吃。当然,最开心的是小孩子们,梨啊、枣啊、柿子啊,可以放开肚皮吃。柿子不像别的果实,摘下树时不能直接吃的,不然会涩掉舌头。咋办?得催熟。

我爷爷有个绝活,就是烘柿子。他在院子里挖个土坑,铺上一层柿叶,把摘下的生柿子严严实实地码在上面,像一窝孩子,你挤我扛的。再盖上一层柿叶,然后封土。坑的下面,是一个长长的可以对流的洞,一头烧火,一头出烟儿,挺好玩儿。我爷每天抱来一捆干麦秸,伏在洞口烧火,给柿子加温,我呢,凑热闹是少不了的,拿着一把破蒲扇,在旁边扇风。还焦急地问,啥时能吃啊?爷爷故意逗我:慌啥哩,得七七四十九天。我心想,那不是等到冬天了?便忍不住,趁爷爷不在家时,偷偷扒开浮土和树叶,挖出一个半青半黄的柿子,一口下去,泪刷一下子就窜了出来,呀呸呸,涩得粘牙……

爷爷回来看到了,很生气,说不能扒开,一扒开就跑气了,柿子就弄不熟了。我很是担心,再也不敢捣乱。某一日清晨,我在床上刚睁开眼,感觉有凉凉的软软的东西在脸旁,一扭脸,是几个又大又圆的烘柿子,忍不住撕开一个,一口喝了下去,凉甜滑软,那滋味儿,无法言说了都。对了,我老家的烘柿子不说吃,而是说“喝柿子”。

爷爷走了,再也没人张罗烘柿子的事儿了。柿子依旧青了黄,黄了红,挂在枝头,寂寞的样子,偶尔有麻雀来啄食,噗嗒落到地上,像一声叹息。

那年秋天,父亲突然问我,还想吃柿子么?我用劲地点头。父亲笑笑,等着吧,马上就有了。父亲找了几个口小肚大的坛子,洗净晾干,往里细细地铺上一层稻草,然后码上一层苹果,再铺一层稻草,码上一层青柿子……装满了,用塑料布封上,放到阴凉处不管了。我问父亲,这是要腌咸菜吗?父亲笑了,过几天就知道了。这种神秘的做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反正不管如何,于我却是一个相当值得期待的大事了。

一个星期以后,父亲打开了一个坛子,乖乖隆滴冬!香气扑鼻啊。苹果香夹杂着柿子香,我只说那是“仙气儿”。柿子还是青的,硬的。能吃吗?抓一个咬一口,嗯,脆脆的,甜甜的,绝无干涩,爽口至极。父亲说,这叫“懒柿子”。我边吃边想,爷爷不在了,做柿子也用懒法儿了。

只可惜,由于建房子,院里的柿子树被伐掉了,大爷和二爷家的梨树、枣树也不知啥时消失了。吃果实的情景虽历历在目,但就像一个流着口水的甜梦,难捉难寻了。老人们一个一个地离去,孩子们一个一个地出生,长大,远离他乡。曾经喧嚣的老院子,渐渐空了,荒了,安静了。

那天,母亲打来电话唠磕,说着说着,就扯到吃柿子上。我说,现在菜市场里也有柿子可买,可是咋也吃不出当年那个味儿。一句话未完,我和母亲在电话两端,都不由哽咽了。母亲说,过去的老柿树那儿,发了新芽,我给你留着,过几年,咱再吃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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