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成

与名人为邻真好，把名人不要的破铜烂铁收罗起来就可以变现去吃大餐。美国作家、珍本书商里克·杰寇斯基就收罗过《指环王》的作者托尔金当垃圾扔掉的校袍，“黑棉布质地，略有磨痕，有一点丁污渍，做工精致完好”。他把“垃圾”印在第2号待售书目第197项里转手出售，标价五百五十英镑，一位来自美国南部的学界怪杰当即买去，准备穿它出席大学年度学位授予典礼。

不过杰寇斯基也有走眼的时候。1972年，托尔金曾搬到牛津莫顿学院莫顿街21号一间狭小的学生宿舍居住，位置正在杰寇斯基曾住房间的正下方，本来他可以买一些托尔金的书，轻而易举地要到托尔金的签名，要知道，一本托尔金签名的《霍比特人》如今已值七万五千英镑，一本由他签名的《指环王》约值五万英镑，单靠几本签名书，他就可过个舒坦的晚年。可惜肥水打眼前流，他竟没有舀过一瓢。后来杰寇斯基撰文追忆往事，唉声叹气地称自己为“少不更事的傻瓜”，可见他为此悔青了肠子。

杰寇斯基是为“少不更事”后悔，从“事”到“后悔”，中间隔了漫长的岁月。更多的人是话一出口，马上就要吃后悔药。《红楼梦》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风雨夕闷制风雨词》里，宝玉在秋雨淅沥的傍晚去看黛玉，头上戴着大箬笠，身上披蓑衣，黛玉一见，脱口笑他是“哪里来的渔翁”，“渔翁”见妹妹两眼放光，以为她喜欢的是他那一身行头，便要弄一套来送她。“黛玉笑道：‘我不要它，戴上那个，成个画儿上画的和戏上扮的渔婆儿。’及说了出来，方想起话未忖度，与方才说宝玉的话相连，后悔不及，羞得脸飞红，便伏在桌上嗽个不住。”

美国哈佛大学的心理学博士丹尼尔·戈尔曼研究发现，并不是黛玉唐突，人脑中有小路神经系统和大路神经系统，两路人马一交汇，不由会生出“后悔”。小路神经系统是下意识运行的神经系统，它自动运行，不费我们任何力气，以非常快的速度传送原始感觉。大路神经系统的条理性非常强，它先把接收的信号传到大脑管理中心，经理性思考后再反馈出来。小路神经系统使我们迅速感受到他人的情绪，但没经过大脑管理中心，虽快但不精确。大路神经系统经过大脑管理中心的斟酌后再行事，可帮助我们精确地分析，但比小路神经系统慢半拍，就像20世纪的哲学家约翰·杜威说的那样，一个是“鲁莽不假思索的”，另一个则是“机警而又深思熟虑的”。二者一前一后，后悔就此产生。

民国年间的“女伶三杰”之一刘喜奎，色艺冠天下，当时的参谋部长陆锦一见她，口水流了三尺长。他常带着一崔姓局长去献殷勤。陆锦的小路神经系统发达，口无遮拦，性子又躁，话一出口，跟着就找后悔药。崔姓局长大路神经系统发达，对陆锦恭顺，对刘喜奎柔和，最后赢得了美人芳心。可见，说话时让舌头在嘴里打个结，让大路神经系统来把把关，不但能免吃后悔药，有时还可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