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0版:观星台 上一版3  4下一版
寂寞的田垄
钱钟书的礼物
和陌生人说话
飞翔的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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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的瓦

□蔡云川

聊斋闲品

在乡村,从小就爱雨,爱老屋上的瓦,爱躲在屋檐下,听雨在瓦上跳动,看晶莹剔透的雨珠从瓦当一串串地散落。渴了,就会斜歪着脑袋努着小嘴巴去喝上几口,那甜甜的味道远胜现在的矿泉水。无论雨下得多大,只要躲在屋檐下就有了安全感,在我幼小的记忆里,瓦就是温暖,瓦就是家。

在都市,我依旧爱雨,爱一个人在雨中漫步,去蒙蒙细雨中品味惬意,去暴风骤雨中点燃激情。也还爱瓦,只是林立的高楼上已不见瓦的踪迹。慢慢的,雨中漫步的习惯就被都市里滚滚的车流 ,熙熙攘攘的人群给剥夺了。一天,郑东新区突然冒出一个叫瓦库的茶馆,重又点燃了我对雨、对瓦的旧情。穿越长长的雨巷去瓦库独坐品茶,就像坐在岁月的深处,淡定地远看人世间的花开花落。只是,瓦库已不仅仅是用来遮挡自然界的风雨了。

瓦库是一个陕北汉子,一个名叫余平的设计大师的小品。她像一位突然闯进大都市的少数民族少妇,不管多么娇羞,那一袭古朴的民族服饰却怎么也裹不住她周身洋溢出的韵味。从她身边走过,不多看几眼,那是不由你的。从建筑学上讲,她的妙处在于,从不同的视角去审视同一个瓦库却会有完全不同感受。从远处看,她像一片从乡村出发飞翔中不经意遗落在都市中的一片旧瓦。她以沧桑的年轮,质朴的气质把周边无比坚硬的高楼,过于侈糜的霓虹给羽化得多了几分妩媚。从雨中看,她像是被无数条无形的绳索吊在高楼大厦之间的一个小小的摇篮。风一吹,是飘荡的;雨一淋,是潮湿的;风吹着,雨下着,她又是缥缈的了。走进瓦库,时光是倒流的,空间是通灵的,阳光是稀稀疏疏洒泻进来的,那些叫不出名字躲在墙头、屋角里的小花、野草是逸趣的。当然,众多斑驳的瓦是让人唏嘘的。小小的瓦库给人以巨大的时空穿越感,遥望她就像回眸远逝的历史,走进她就像翻阅斑驳的史籍。历史是昔日的现实,无论它当初是多么的轰轰烈烈,多么的缠缠绵绵,终归是要成为过往的,像前朝的旧瓦被我们请进瓦库一样,凭吊复凭吊。

喧闹的都市有这样一方净土,这样一个去处,当天空下雨或心情下雨的时候,你就会不请自到,随便找一个角落,斜倚着夕阳,去想自己的心事。你可以去品茶,看叶子们在杯中翩翩起舞,听叶子们呢喃、私语。你也可以翻阅闲书,去与智者,与圣贤对话。当然更可以临窗坐下,静观窗外或散漫或慵懒或匆匆,一个个鲜活却又完全不雷同的人生。我也是这个样子的,常常是看着看着就心生出一些莫名的愁绪,从前温暖的小乡村,已成遥远的记忆,我们拼命挣扎着挤进了这个外表喧闹、内心冷漠的都市,难道这就是我们一直寻寻觅觅的归宿吗?想想身边人的生存状态,再抬头去看那一排排亲密地依偎着、聚拢着的瓦,就使人发呆:我们这些被生活撕裂,相互冷漠的都市人哪里有一片片残破却相互搀扶着的瓦幸福呢?人们片刻也不知歇息地追逐着房子、票子、车子、位子、面子……却唯独丢失了自己。红尘滚滚,人人孤独,大家久已集体迷失在精神荒芜的都市,也许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无法摆脱的格式化了的宿命。世俗的生活给人欢愉,市井的喧闹有时也使人厌倦。坐在瓦库还是读些闲书的好,是的,瓦库是有许多可读的闲书。在暖洋洋的午后,在灯光幽幽的月夜,我在这里拜会了日本作家村上春树,他在《舞!舞!舞!》里告诫人们:“我的人生是我的,你的人生是你的,只要你清楚自己在寻求什么,那就尽管按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别人怎么说与你无关。”我还在他的《挪威的森林》里邂逅了玲子,她说:“假如你不想进精神病院,就要心胸豁达地委身于生活的河流。”话语中流露出的是都市人无法或不愿沟通,从而渗入骨髓的寂寞。读到这里,我猛然之间释然了,原来现代都市里的日本人也是如此的无奈,如此的冷漠啊!读着寂寞的村上春树,我就想,瓦库的设计者余平先生一定也是一个挺寂寞的男人。他一定是看惯了悲风落木,断垣残壁和那些被夕阳染得血红的落叶所掩埋了的一片片瓦砾。否则,他哪来这些怪怪的灵感,他咋就知道这些残破的瓦片搬进都市就能让人怀旧,就能给人疗伤呢!唉,这世上,忙碌者各为各的名利,逍遥者各有各的道理,唯有寂寞者守着相同的寂寞。

不管怎么说,我成了瓦库的常客。瓦库也聚拢了许多像我这样识了几个字之后就酸溜溜又不受待见的文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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