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剑秀

燕子张开花裳漫天舞动，春天的一身轻纱被脆声地剪开了。

剪开春天后，燕子便开始忙碌着建造自己的家园。

燕子的家建在什么地方，建在哪家的屋檐下，是很有讲究的。燕子通常要选择向阳、通风、舒适的院落，并且认准一定是善良守德的人家。燕子在哪里安家，带来的是吉祥和福运，主人家会深感体面，倍感荣耀，所以也会欢迎燕子的到来，更加关爱和呵护燕子的家园。

经过几天的观望和查勘，燕子选定较为满意的地方，便开始动手搭建自己的家了。燕子每年都要建造自己的新家，从不在废弃的旧窝里安家。一对夫妻，建造一个家，分工明细，协作缜密，那做工的精巧，令人叹服。

燕子所用的建筑材料也是精挑细选而来的。今年初春，我偶得闲暇，静坐在河边的暖阳里赏春，忽见一只燕子在不远的地方落下，便细看起它来。只见那只燕子在草丛里上下蹦跳，不时用尖唇叨落枯草残叶，几经筛选，一会儿噙起几缕飞到水边去了。在水边一处，已经置放着一小撮黄土，和水边的污泥相比，十分显眼，这分明是燕子从远处的田野里衔来的。我顿时心有所悟：燕子宁可舍近求远，也要用黏性较强的黄土做料，绝不会用劣质污泥，以次充好糊弄自己，危及家人的生命安全。

燕子把几缕草叶放在黄土上，再噙来河水，来往几次，然后双爪抓地，低头劳作，耐心地用尖唇反复搅拌揉搓，大约一刻工夫，便制成了一个玉米粒大的泥块，含在嘴里欢快地飞走了。

我家的屋檐下，燕子正在建窝。不知道是不是在河边见到的那只燕子，但我还是真实地目睹了燕子筑巢的细节。这是个正在建造的半拉家园，一只燕子衔泥回来，另一只已经等在那里。衔泥的燕子小心翼翼地把泥巴粘贴在上面，另一只燕子熟练地在勾缝处涂上自己口中的黏液。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迅疾快捷，两只燕子配合得天衣无缝。

燕子的家是用一块一块泥巴垒砌而成，它们似乎精通建筑学原理，结构稳固，布局随意，错落有致。燕子建造的窝巢是极不规则的，总体皆为筒状，但没有一个是相同的形状。

一对燕子建造一个家，需用一周时间。在那忙碌的几天时间里，它们从不懈怠，劳其肌体，倾其心志，为了打造一个自己舒适、后代安居的乐园。

家园竣工落成，就是繁衍后代，生儿育女了。母燕在孵卵期间，公燕极尽一家之主职责，时而在一旁守望，时而飞跃田野，带回食物，亲热地送入爱妻口中。此时的燕子夫妇，拍翅爱抚，相依相偎，呢喃情语，在自己的家园里释放着浪漫的情怀，演凑着爱之乐章，使整个春天更加生动了。

不久，一群儿女便顺利地诞生了，燕子的家热闹起来。

燕子在哺养儿女期间，一个出外觅食，另一个则在家守护。等回来的燕子俯身喂养儿女时，另一只便主动起身飞走了。随着儿女们的身体增长，所需的食物也逐渐地多起来，燕子夫妇就不停地飞梭于窝巢和田野之间，很多时候是两个一同飞进飞出，以满足孩子们的生长需求。

二十几天后，几个小燕子羽渐丰满，已经学会打闹嬉戏，不时地还探出头来四处张望，阅览人间春色，享受春天的繁华。

一天，我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父母不在的时候，小燕子轮流爬上家门的边缘，把肥嫩屁股高高撅起来，样子十分滑稽。一开始我以为它们在做游戏，后来才明白它们其实是在拉屎排泄，越发觉得可爱可笑。但在笑过以后明白，它们这样的冒险举动，意在保持窝巢内的清洁，假若吃喝拉撒都在窝巢，要不了多久，它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将是一片污浊不堪。

燕子仿佛是掐算着日子的，等到儿女们长大，正是麦粒金黄、遍地繁茂时节，初学捕食的小燕子们便有了充足给养和觅食空间。不久，一群群小燕子就和它们的父母一样，能够独立捕食，并具有自我生存的能力了。尽管如此，它们仍会以一个家为群体，时而还会回到温馨的屋檐下，尤其在天气突变时，它们始终没有忘记曾经为它们遮风避雨的家园。

燕子什么时候走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当燕子带着自己的儿女飞走的时候，我虽然有些失落，但并不失望，因为我知道它们明年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