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档之歌

□魏振强

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是大排档的常客，我喜欢大排档的开放、开阔和市井气、平民味。三五好友坐在那里，可以喧哗，可以低声嘀咕，菜吃完了，高叫一声：“老板，再加两个菜！”酒喝完了，瓶子就丢在脚边，勤快的老板娘会顺手抄走。

这就是大排档，亲切，随意，弥漫着浓浓的俗世烟火。那次，我们5个人喝了3斤当地的包谷酒，而后摇摇摆摆地回到客栈，一觉到天明。

有一次，也是在皖南的一个县城。是条河埂上，一长溜桌子立在那里，声势浩大。我们挑了一张，喝啤酒，吃龙虾。夏夜的风从对岸跑过来，裹着河水、河草的气息，往我们的身上扑，钻进了我们的鼻子里，钻进了我们的肺里。我们不紧不慢，喝得眼睛几乎看不见对方，但仰头靠在椅背上时，头顶上密密麻麻的星星，亮晶晶，水灵灵，像是随时要掉下来，落进河里，落进碗里，落在我们的手上……喝到兴起处，大秦心血来潮，脱了裤子，扑通一声，一头扎进河里，把正在炒菜的老板几乎吓个半死，几十秒钟后，大秦的声音在水里响起：“老魏，扔一瓶啤酒下来！”

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冬日的夜晚，倘若看到有红色帐篷的大排档碉堡似的屹立街头，哪怕有风往骨子里钻，心中仍然会升起暖意；要是夏天看到一溜溜排档立在河边或街头巷尾，男人们光着膀子在那儿推杯换盏，女人们发出爽朗、开怀的笑声，心中难免感叹：这俗世这时辰多么美好！绞尽脑汁想破了头，终于想起一个朋友的朋友在这里，立马拨通他的手机：我到了X城，让你那哥们请我喝酒吧，就到大排档。

一座城市如果没有大排档，十有八九是个没心没肺的城市。我们这座江北小城空气不太清新，湖水也不干净，但这座城市有几分悠闲，大排档也不算少。4年前我刚到这个小城时，就四处考察大排档，发现一个丁字路口的那家，男人活泼，女人贤淑，卤鲜鱼味道实在是好。我带朋友去，有比较“斯文”的朋友认为那儿不干净，我反问，你以为那些豪华饭店就干净么？厨房里暗箱操作的内幕往往更令人恶心！那朋友就这样被我说服了，安心地坐下来了。

此后，我们几乎每周都要去那里，扯着淡，喝着酒，看车流和人群从眼前闪过。但近两年，我再没去过，因为常和我们去那里的一位老兄前年游泳时不幸溺水身亡。在那里端起杯子，似乎就会看到他的影子在杯子里沉浮。我们又找到了另一个去处。逃离旧地方，是因为我们的内心还有伤痛，而寻找新去处，是因为我们的内心还有爱，毕竟生活还得继续，虽然难免会揣着伤，裹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