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

大巴车在古宋河（大沙河）之滨的宋河镇停下的时候，车门一开，一股浓郁的酒香就扑面而来。这酒香，浸人心脾，在寒气逼人的冬季，让人感到了些许的温暖。

以前知道，鹿邑县是道家鼻祖老子的故里，却不知道在枣集镇，也就是现在的宋河镇。路上，我与同行的著名作家、也是大师级的饮酒者陈铁军老师攀谈，知道了影响中原数十年的鹿邑大曲就是宋河酒业所产。铁军老师说，在上世纪，鹿邑大曲陪伴过他好多年。记得很小的时候，大人们一说到喝好酒，就是鹿邑大曲。我当然也喝过鹿邑大曲，记忆中，那酒的瓶子很普通，白底、绿色的商标看上去很朴实，喝起来平和甘醇，绵柔亲切。

在街上，我问一个过路的老者，枣集造酒有多少年了，他对我的问题好像有些不满，反问我：“当年孔子来枣集找老子，喝的就是枣集酒，你说有多少年了？”

在我的意识里，一代圣人孔子，被尊为学祖儒师，与酒关系不大。却不知他曾被后人誉为“酒圣”、“觞祖”、“饮宗”。明代文学家袁宏道的《觞政·八之祭》中如是说：“凡饮必祭所始，礼也。今祀先父曰酒圣。‘夫无量不及乱’，觞之祖也，是为饮宗”。《论语》中也有多处记载与酒有关的言辞语录，“玄酒在室，醴在户，粢醍在望，澄酒在下”、“有酒食，先生巽，曾是以为孝乎？”等。记录孔子后代子孙言行的《孔丛子》中，有“尧舜千钟，孔子百觚”的说法；孔融的《难曹操禁酒书》中，也有“尧不千钟，无以建太平；孔不百觚，无以堪上圣”的名句。

可见，孔子与酒，有着特殊的情感与关系。

我的思绪不觉穿越到2600年前的公元前518年。

老子因受到陷害，被免去国家图书馆馆长（周王朝的守藏史）的职务，回到老家居住。一个秋天，孔子带着子路等学生来找老子，让老子推荐把他的书册收藏到国家图书馆，老子虽然拒绝了孔子的请求，却以酒相待，拿出枣集酒款待孔子等人。孔子与老子也算故交，曾数次问礼于老子，两个人就周礼进行过深入的讨论。这天傍晚，在老子院子里的一棵大榕树下，秋风习习，月明星疏，老子、孔子等人围着一个石桌子，一边讨论周礼，一边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已至深夜。一轮明月朗照院落，各种昆虫合奏夜的交响曲。而老子与孔子还谈锋正健，了无睡意。

老子对孔子说：“小老弟，喝，这枣集酒如何？”

孔子微有醉意，说：“实乃是好酒，未尝饮过。”

老子哈哈大笑：“算你识货，好酒就多喝点。”

孔子也哈哈大笑：“好酒当然要多喝。”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碰杯后一饮而尽。

不觉，孔子不胜酒力，多了些醉意，放下了谦谦君子的架子，不禁口出狂言：“你老兄真不够意思，叫你帮忙都不肯，我这书册收藏到国家图书馆，那是国家图书馆的幸事。”

老子轻蔑地看了孔子一眼，说道：“周王室的图书馆已经名存实亡且不说，就你搜集整理的那些书，在我看来，也跟草芥无异。”

孔子很不服气，接下来满怀激情地讲了一通六经理论。老子针对孔子的理论一一反驳（在此不做详述），最后弄得孔子哑口无言，不得不鸣金收兵。

次日一大早，孔子醒来，想起昨夜酒后失态，后悔不迭，对子路感叹道：“唯酒无量，不及乱。”

后来，孔子的这句话，被子路收入《论语》，成为名言。

当然，这情景是我的想象，但孔子喝过枣集酒是确定的，而且还喝多了。在老子故里枣集，在那个时代，待客之酒别无选择，只能是当地酿的。

而枣集的酿酒业，可以追溯到3000年前的春秋，于隋末唐初进入繁盛时期，是我国著名的传统酒乡。枣集酒之所以一直被人们喜欢，就是因为它用的是清澈甘甜的古宋河地下矿泉水，加之以中原大地生产的优质高粱、小麦为原料，口感极佳，窖香浓郁，绵甜爽口，回味悠长。

到了唐朝，公元743年，唐玄宗躬亲鹿邑，拜谒先祖，即用宋河酒祭祀老子，枣集酒从此而名扬天下。这时候，枣集已成为名扬海外的名酒生产基地，几乎家家酿酒、卖酒，为当地的商贸繁盛带来了生机。

至宋代，由京都开封通向淮河的运河，被称为“送河”，历经数次人工开挖，成为历代重要的黄金水道，一年四季商船络绎不绝，枣集酒由此河装船入京，再由汴京发往全国各地，供不应求。宋代画家张择端著名的画作《清明上河图》，就有局部呈现了当时的运酒情形：细观此图，那一船船、一担担的“枣集酒”还没进入汴京，便被人抢购一空，成为人们酒桌上的上好饮品。由于“送”与“宋”谐音，宋太祖赵匡胤下令将“送河”改为“宋河”，流传至今。

新中国成立之初，枣集镇仍有张家、闫家、杨家、王家、赵家等大小作坊28家，其中光张氏酒坊就有10余家。酿酒业使当地经济富甲一方。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小镇，民风古朴，热情好饮，在四处飘荡着酒香的大街小巷，三五好友相聚，亲朋邻里聚餐，喝着枣集自酿的美酒，聊天叙旧，一派祥和。到了1968年，鹿邑县在原来私人作坊的基础上，着手组建了国营鹿邑酒厂——这就是宋河酒业的前身。

曾经，鹿邑酒厂生产的鹿邑大曲，在中原风靡数十载，伴随着国家的改革与发展，也一天天长大，成为如今白酒行业一颗灿烂的明星。

在宋河酒业，大家坐在一起品尝宋河酒的时候，我不禁感叹：酒杯中，这白色的液体，醇厚甘洌的口感背后，体现的是，中原两三千年间人们的生活史，也是老子这位伟大的哲学家创立的灿烂文化之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