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袜子

□王国华

中国古代有种奇怪的礼仪，即下级在上级面前必须脱袜子。《左传》中讲，卫国的卫出公跟他的一帮属下在一起喝酒，一个叫褚师声子（褚师是复姓）的人没有脱袜子。卫出公很不爽，问他为何这么不讲礼貌。褚师解释说，自己是烂脚丫子，臭不可闻，老大你闻了会吐的。卫出公一听勃然大怒，声称要砍掉他的双脚。大家赶紧劝解，好说歹说才算拉倒。此事可以说明，春秋时期，当面脱袜子是必要的礼仪。

《宋书》中载，南北朝时，刘裕建立的宋曾经给各藩国下了道命令：藩国官员，正旦冬至大祭，不准赤足登藩国殿堂，也不准簇拥对君主的传令牌和油戟。这是限制藩国的措施。本来各藩国的官员在大祭时应该按礼仪光脚出席（那自然是脱鞋脱袜喽），但宗主皇帝不想让这些藩国的君主太享受，不许其按礼仪行事。其实就是想恶心一下藩国的君主，让他们知道他们还不算老大，真正的老大是刘氏皇室。

其他史料中，虽没有类似卫出公那么极端的例子，但零零星星的有一些关于脱鞋的记载。比如《汉官旧仪》中有，“掾吏见丞相脱屦，丞相立席后答拜”，掾吏见丞相必须脱鞋，丞相站起来回礼。刘邦优待萧何，特许他可以佩带着宝剑，穿着鞋子上殿。这个规定应该可以反证，其他大臣不能佩剑穿鞋上殿。

中国文化向来有自上而下的传统，既然庙堂上有此讲究，民间应不会反其道而行之。那么，为何会有这样的礼仪呢？如果单独视之，似乎有点怪，其实放在彼时彼地，一定有其现实考量。我分析，除了安全因素（预防把短兵刃藏在袜子里），卫生角度一定是重要原因之一。想想我们小时候的农村，到处都是土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古代的情况只能更糟。鞋子每天都是脏的，而草鞋、布鞋甚至绸缎鞋的防水性和抗污性都不强，袜子也不可避免受牵连，干净不到哪里去。若走路时不慎踩了一脚狗屎，沾得四处都是，然后到别人家中做客，就更显得没礼貌。因此，脱鞋脱袜便成必要。脚板再不雅，总是赤裸裸光杆一个，沾染的污物比鞋子和袜子要少。时间一长，就成了礼。

时至今日，卫生条件好了，袜子比脚丫子干净，再当面脱袜就要挨揍了，但到别人家做客换拖鞋还是必要的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