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里的尾牙

□万芊

儿子大学毕业后自己选的第一个工作，是到一家大型企业做仓储员。

那些大型的现代企业跟我们以前的老企业不一样，学了好多台企或外企的企业文化，在这样的企业里上班，感受的是不一样的企业文化。

那年过了圣诞，儿子平时上班的物流公司才开始渐渐有了过年的气息，先是反反复复的节日排班，因为好多外地员工是要提前安排好回家日程的；再就是准备尾牙，有吃有玩还有大奖，这对于忙碌了一年的员工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其重大的节日。那天回家，儿子跟我说，啥叫尾牙呀？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啥叫尾牙，只是望文生义，猜想也许是从年尾打打牙祭之类引出来的吧。记得自己先前在乡下插队时，队里到了年尾，终日里劳累了一年之后，也要聚在一起嘬上一顿的，只是东家拿些肉西家送些鱼，队里地里弄些萝卜青菜荸荠茨菰之类的菜疏，有时也杀只羊或猪之类的，架口大锅煮得满村氤氤氲氲，不用叫，全村的男男女女到时自然会聚拢来，男人们过个酒瘾，孩子们解个口馋，妇女们忙里忙外把个手臂洗得白莲藕一般，这种吃法村里人叫做吃“扛旗”，啥意思我也不知道；记得自己后来在镇上学校里教书时，学校里到了年末也要吃上一顿，关着校门，杀一二只学校自己养的羊，分一些吃一些，只是都是老师，自然吃得很文雅很温馨。

儿子说，为了尾牙，他们部门的经理被尾牙总导叫去抽座位签，结果十七个经理中他们的经理手气最臭，抽了个最后一名。我说，这有啥呀，不是一样吃尾牙么。儿子说，不一样的，看演出就看不周全了。为了尾牙，他们部门还出了最拿手的节目：双节棍表演。我问是真双节棍还是假双节棍？儿子说，他们有个领班，从小在河南老家是练双节棍长大的，这几年在他们部门带出了一帮双节棍，他们的双节棍杀伤力是很厉害的，听说去年表演时一个领班失手把另一个领班打得头破血流。可第二天，儿子回来叹气说，他们的双节棍被尾牙总导给取消了，原因是人家五星级的君豪大酒家的地板经不起他们的杀伤力。双节棍们缠着要罚经理请客，经理大呼自己是无辜的。

尾牙的日子终于到了，时间安排在周六的下午，先开会，再尾牙，安排的是市里星级最多的大酒家。儿子为此专门把一直忙得没空理的头发理了一下。我开车送儿子去酒店，这么大的尾牙，对于儿子来说还是第一次，心里自然没底，于是一路上我们对喝什么酒的问题作了一番探讨，说是喝烧酒太烈，喝黄酒后劲太足，还是喝葡萄酒或啤酒吧。车到酒店，我问儿子哪个门进去？儿子说，我又没来过怎么知道？其实，这么高档的大酒店，我也没去过。

儿子在尾牙的时候，我和妻子没事也就开着车四处瞎转悠，到了晚上十点多，儿子还没回来，我便试着跟他通电话。儿子接了，听话语很是清晰，尚知这尾牙算是挺过来了。十一点多，儿子回来了，只是一回来就朝被窝里钻，喊也喊不起来。我问，醉了没有？！儿子喃喃地说，我们部门醉了好大一片，一个个都是被人抬出去的。言下之意有点像小时候考试考得不怎么好时，回来先把班里一大堆考得更不好的同学供出来，其他的也就随你去想了。

第二天是礼拜天。一早，妻子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说，糟了，儿子加班要迟到了。急唤儿子。儿子打理完，我说还是送你去上班吧。儿子说，好的。一路上，儿子告诉我，这回他们部门可是中了头彩出了风头了：一个云南来打工的员工被老总摸了个八千元的头奖，他说出来打工这么几年还没回过老家呢，这回他一定要来个双飞，让自己开心开心。

车到出口加工区大门，只见往日熙熙攘攘的人流竟没了踪影，一副过年前的慵懒。我问儿子不会迟到吧，儿子坦悠悠地说，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呢！往日里，这二十分钟的超前量，儿子还是一直急吼吼的。

吃了尾牙，我也第一次感觉到儿子的坦悠。其实，我清楚，这只是年尾的一种短暂的喘息和松弛，来年，又将是高度的紧张与急迫。这就是吃尾牙人的生活，一种全新的城市企业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