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亚明专栏 时尚旧影

天宝二年，阳春三月，长安最是妩媚动人。丽日春风，桃花醉，柳枝绿。皇帝李隆基携杨贵妃驾临望春楼，观看波涛滚滚的广运潭里彩船巡游。但见稻米满船，贡物满舱，万千子民衣着鲜亮，笑容明媚。忽然一声嘹亮浑厚的号子打破寂静，一艘艨艟巨舟的船头，站立着年轻的陕县县尉崔成甫。他内穿缺胯绿衫，外罩半臂锦衣，袒胸露膊，头系红布抹额，好不潇洒风流。“得宝弘农野，弘农得宝邪！”男高音声如洪钟，飘飘扬扬，直上望春楼头。“潭里车船闹，扬州铜器多。——铜器多。三郎当殿坐，听唱《得宝歌》——得宝歌……”一百名精心挑选的美女身穿鲜服艳装，面描靓妆，清扫娥眉，站在后面的船上齐声唱和，羯鼓羌笛各部胡乐也随之响起。

三郎，便是当时天子的乳名。在唐代，这并没什么忌讳，反而透着亲切和时尚。《得宝歌》唱的是皇帝在陕州桃林县南十二里处的一棵枯死的桑树下，挖到的宝匾内珍藏的灵符。桃林县因此沾染仙气，更名“灵宝”。第二年国号也改为天宝，天赐之宝。

如果说碧波涌流的广运潭是大唐盛世的一个小小缩影，那么县尉崔成甫的锦衣半臂，其实也是盛世文明的一个小小闪光点，其经纬纹路之间折射着那个伟大时代的璀璨光芒。

所谓半臂，即袖口仅到上臂的对襟上衣，一般为翻领或无领，胸前用带子系着，下摆长及腰部，其制式接近今天的马甲。这种新衣在唐初颇为流行。唐代妇女们穿用半臂时，有的把它罩在衫、裙的外面，有些像今日的短风衣。现今发现的唐代永泰公主墓壁画上，仪仗队的宫女中，有一位梳着螺髻的女子，就在衣裙外罩了一件半臂。

半臂的面料，主要是棉布、锦缎绫罗，锦则为上乘。《新唐书·地理志》曾记载当时扬州进贡的物品中有一种“半臂子”，用料和花纹十分考究。诗人李贺的《唐儿歌》中有“竹马梢梢摇绿尾，银鸾睒光踏半臂”的句子，描写的可能是一种用银线织出的半臂。上文崔成甫所穿的半臂锦，常用的纹样有雕团、宝相花、缠枝花、连珠、团窠、对兽、对禽等。

半臂不但在唐朝流行，也波及周边少数民族地区。《新唐书·南蛮传》记载，每当节度使到达，那些部落进献好马，酋长穿虎皮装，其他人用红巾束住头发，穿半臂。足见美丽具有超强的侵略性，哪怕是蛮夷之地亦不可“幸免”，并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