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华专栏 野史新说

很久很久以前，结婚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国家的事。春秋战国时，诸侯国之间大多靠裙带联系在一起，你娶了我的妹妹，我娶了他的大姑之类。虽仍免不了征战，但大家都是转圈的亲戚，最著名的“秦晋之好”，即指秦国和晋国世代联姻。到了后来，西汉王朝把王昭君嫁给单于，孙权把妹妹嫁给刘备，唐太宗把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欧洲那边，英国和法国、德国和匈牙利都联过姻。女嫁男，男娶女，真是代表国家，得到政府授权，组织认可的，绝不像中央电视台某记者自己就敢说代表谁谁谁。

后来，国家跟国家之间用这招儿的越来越少，直至彻底消失，婚姻由国家的事降为家族或者小群体的事。吕思勉在《中国文化史》中引用《周官》中的话：“取鳏寡而和合之，与田宅而家室之，三年然后事之”，村子里把光棍儿和寡妇们凑到一起，分给田宅，让他们生活在一起。他认为这是“男女配合”“由部族主持之遗迹”。部族介入男女婚姻，应与经济基础有关，大家聚族而居，每个个体的生活都会直接或间接影响到集体，集体为个体考虑，是符合科学发展观的。但介入得过多过深入，亦非好事。如今阿拉伯世界存留的某些残酷习俗，如部族成员可以对通奸的女性私自处以“石刑”，用乱石砸死等，政府屡禁不止，足见“传统”力量之强大。

后来，部族对婚姻的约束力越来越小，家庭成员开始左右男女青年的婚姻。当然，主要是未婚青年的爹妈。《礼记·内则》中说：“子甚宜其妻，父母不说，出。子不宜其妻，父母曰，是善事我，子行夫妇之礼焉，没身不衰。”儿子跟妻子太恩爱，爹妈不高兴。儿子不喜欢妻子，爹妈又说，她是来伺候我们的，你喜不喜欢管什么用？可见家长权力之大。《昏义》中说：“妇顺也者，顺于舅姑，和于室人，而后当于夫；以成丝麻布帛之事；以审守委积盖藏。”媳妇好不好，先看她是否孝顺公婆，是否和小叔子小姑子妯娌们和睦，其次才看她与丈夫是否和谐。娶妻子不是你一个男人的事儿，男人是整个家庭的一分子，家庭所有成员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牵连，干涉别人才能有效保护自己。

再往后，封建社会崩溃，青年男女开始要求恋爱自由了。经过近百年抗争，虽仍有少数父母不服气，时不时跳出来，但婚姻自主毕竟深入人心（让爹妈买房买车买工作的啃老族不在其列）。从国家的婚姻、部族婚姻、家庭婚姻直到个人的婚姻，刻画出一道人类进步的印痕——只有人人把自身的自由看得像国家利益那么高，社会才是真正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