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专栏 心情若锦

早市有个卖粽子的大姐，长得圆圆胖胖的，很热情，带四川口音。那年汶川地震，我曾问她是四川哪里，她说是雅安的，没事。前不久，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地震，第二天一早，我下楼，特地跑到她摊位前，看她在忙碌着，心里稍安定，然后犹豫不决地走过去，害羞地一气呵成地问她：“老家地震没事吧？”她一抬头，泪水夺眶而出：“谢谢你谢谢你，你真是好，我家没事，都好！”我赶紧走开，顾客、众贩都热辣辣地看着我。

这两年，房租狂涨，我家出租的那套房子，6年都是一个价，因为他们是老租客了，太熟悉了，不忍心提价。在左邻右舍、中介等鼓动下，我才弱弱地结巴地对我家三个房客（合租的）说，要要要涨一点意思意思……这个真的很难启齿，仿佛跟人家提分手似的；不敢当面提，做了心理建设后，再喝了一口料酒、做了深呼吸才拨打电话……本要涨500元，结果电话那头还没还价，我自己就对半砍：“算了，就涨250吧！”

某日，午夜，写字楼下来，电梯里就我和她，有漫长的时间，从44楼到1楼。与她不熟，但是我觉得气氛很闷，我含羞地看她一眼，似乎看见什么，然后犹豫地说：“你唇边有一粒芝麻。”她说“谢谢”，并接过我递的纸巾，转身用手机照了她的脸，她笑了：“对不起，是我的痣。好多年了！”我有些窘迫，愣在那里……她把手里的纸巾折好，收进包里，动作温柔、疼爱。我真后悔没在纸巾上写几个字：抱歉，我眼神不好！

那天中午，艳阳高照，趁公园没什么人，我趴在草地上拍蜜蜂，平常人多，只是不动声色地“随手拍”，即快速拍下就赶紧溜，怕人把我当艺术家围观。想不到，一位老大爷神不知鬼不觉已跟着跪下来“看望”我……即便如此，老人家还是搞不懂我“怎么了”。我没怎么了，只是还有一些童趣与腼腆，对他点头微笑，赶紧起身就跑，害羞真的解释不清。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宽厚、温暖，是经过沧桑岁月后的反哺；而一个人害羞、干净，则是纯真岁月的长期积淀。岁月总在流逝，其实也在我们身上刻下什么，或是疤痕，或是光亮。我很庆幸，岁月待我不薄，还算顺利，可以一路天真，所以我心里那份温暖特别纯净，不蒙尘，不灰。喜欢丰子恺先生的一句话：你若爱，生活哪里都可爱。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

王守仁做门人时捉得一贼，与贼讲了一番关于良知的道理。贼不以为然，大笑，问他：“请告诉我，良知在哪里？”当时是热天，他叫贼脱光了上身的衣服，贼倒是愉快地脱了，张守仁又说：“为什么不把裤子也脱掉？”贼犹豫了，说：“这，好像不太好吧。”于是，他向贼大喝：“这就是你的良知！”

害羞、害臊是性格的，也是心灵的态度、色泽，古语说，知耻而后勇，其实，知耻更可以净白心灵，尘世或脏或杂，我常常靠害羞来自我洁净、向善。康德说：羞怯是大自然的某种秘密，用来抑制放纵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