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磊专栏 流言冯语

路引，通行证的别名。类似于日伪时期的“良民证”，或者20世纪30年代山西的“好人证”。阎锡山颁发好人证的时候，曾将其分为五等。有产业有职业且有乡友邻居作保的，是一等好人。其他几等，则依据这个原则有所变化。宋之的在《一九三六年春在太原》一文里写到，他虽有职业有人担保，却也因为没有铺保而列为三等“好人”。

好人分等，其实是门严酷的学问。一个三等“好人”想要变成二等“好人”，不知得付出多大的代价。这种玩法，让人体会到的绝不仅仅是黑色幽默。

谈到历史人物，我最反感朱元璋。此人杀人如麻，更吃透了中国文化的厚黑底色，是一个潜规则的行家。

为了困住农民，朱元璋实行连坐的政策。这种做法已经残酷得很了，朱皇帝还不满意。当时农民自由行动，范围仅限百里。超过百里，就需要地方官府派发“路引”。

洪武六年八月，常州有老妇人得了急病。她的孙子急于外出求医，仓促之间没能拿到“路引”，被官府抓获。按规定，此人是要问罪的。但是，朱元璋听说以后，不仅没有治罪，反而大张旗鼓地嘉奖其孝心。

这，是关于朱元璋的难得的一则佳话。只是，这则佳话是让人心酸的。

恐惧之下，不仅容易出佳话，还容易出人情味道。

《明史·解缙传》里，有一个很特别的段子。解缙才华横溢，一次，似乎是喝多了，竟然大着胆子上书。他写道：“国初至今，将二十载，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尝闻陛下震怒，锄根翦蔓，诛其奸逆矣。未闻褒一大善，赏延于世，复及其乡，终始如一者也。”

解缙的奏折，无疑是打了老朱一巴掌。痛骂其横征暴敛，不顾他人死活。但是，戏剧化的场面出现了，朱皇帝不仅没有杀他，反而说，“朕与尔义则君臣，恩犹父子，当知无不言”。传说，解缙感动得几乎落泪。

解缙的涕零，不仅有知遇的感激，更有被免于屠戮的惊险。如此强烈的刺激，让这个才子产生了强烈的幻觉。他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在官场上任性。结局是，永乐八年，他因为“私见太子”，被朱棣下了大狱，然后扒光衣服，冻死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