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专栏 修身小道

2013年，美国媒体在教育问题上掀起一阵小风浪。先是《大西洋》杂志的资深编辑Jordan Weissmann发表一篇文章，惊叹美国的文科博士课程怎么还没有崩溃。根据2011年的数据，文科博士毕业时，43%仍然工作无着落。其中，只有不到一半人能找到对口的工作，即“终身轨”的大学教职。“终身轨”本是文科博士的正途：博士到手后，在助理教授位置上干个七年左右，然后顺着“终身轨”转正，成为终身教授。教书匠虽清苦，但衣食无忧，一旦成为终身教授就无失业的威胁，可以一辈子干自己喜欢的事，读书写文章，神仙般的日子。这是很多人把大好青春投入博士课程的重要原因。

然而，这样的投入是否太疯狂？首先，进入博士课程，特别是名校的博士课程，本身的竞争就相当激烈，许多人在读本科时是全系最优秀的学生。如此优异之士，要苦读九年左右才拿到博士学位，我自己就读了九年后找到教职，拿到博士学位时已11年。这一漫长过程中，淘汰率很高，大致一半人坚持读完。淘汰到最后，居然还大部分找不到对口工作，一小半则什么工作都没有。所以，有些人说：大学教职是最糟糕的就业市场。

文科博士找不到工作，在美国是至少持续了半个世纪的问题，战后基本一直如此。只不过这次经济大衰退使得长期严峻的就业市场雪上加霜。但是，如此暗淡的前景，2012年文科博士课程的学生数量比前一年增长了7.7%。这也是Jordan Weissmann惊叹的原因。他的文章一出，许多悲催的文科博士投书现身说法，有位称自己找到了个接电话的工作，想想要回家上吊；另一位则在那里谈剖腹自杀。

苦水大盆大盆地倾倒，问题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文科博士课程没有崩溃？为什么一代代的精英还要前仆后继、视死如归？Jordan Weissmann在《大西洋》杂志的同事Heather Horn马上发表一篇针锋相对的文章《为文科博士辩护》。她指出，问大家为什么还往博士课程里挤，就像问为什么许多年轻人争着要当演员或记者一样，后者的风险更大。绝不能把钱作为唯一的因素，总有人要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首先，至少名校的文科博士课程都有慷慨的奖学金，只要生活节俭，几年没有衣食之忧，毕业后也不会为此欠债。其次，文科博士入学时都是二十几岁，此时有人一年给你2万美元生活费，到一流的博士课程读几年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比起那些在星巴克没头没脑地打工的同龄大学生是否好不少？就算没有拿到教职，他们还可以杀到我们杂志社，学历更高，懂得更多，可能还会砸了我们的饭碗呢。

人没钱不行。但总有一些人觉得钱差不多就行，再多没啥好图，还是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