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成专栏 心理红楼

读古书时常常会读到这样的桥段：书生在游春或赴考的途中偶遇一绝色女子，一见之下，三魂七魄立刻离开真身，“啪”地贴在了人家的前胸后背上。旧时女子的衣袖可真是个百宝箱，当此欲罢不能之时，里面往往会“噼里啪啦”掉落出一些宝物，有时是一枚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有时是一方绣着鱼戏莲间的锦帕。不但人间是这样，妖界也劲吹这样的风：蒲松龄的《婴宁》里，王子服的三魂七魄在婴宁身上流连忘返之时，婴宁手上“啪啦”一声也遗落了一样宝物——一枝梅花，王子服捡回去，渐渐相思成疾，差点要了小命儿。

总之不管凡间还是妖界，好人家的女子，看起来总不会情动，至少不会主动出击，才子佳人一相逢，永远都是男子按捺不住。

按捺不住的女子往往都是反面角色，宝蟾就是这么个角色，且看她如何挑逗自己的小叔子：她给薛蝌夜送酒果，出来后并不马上就走，而是站在薛蝌窗外一笑，薛蝌“忽听窗外一笑，唬了一跳……听了半日，却又寂然无声……掩上房门，刚要脱衣，又听见窗纸上微微一响……细看时，又无动静……猛回头，看见窗上纸湿了一块，走过来觑着眼看时，冷不防外面往里一吹”，接下来还有吱吱的笑声。

哺乳动物的幼体想要生存下来就必须得到父亲的帮助，因此雌性动物要首先确定雄性动物是否愿意追求自己并承担今后的相关责任，这是一种本能。小白鼠也是这样：雌性小白鼠如果看中了雄性小白鼠，就会反复跑向对方，然后再跑开，或者在它周围摇头晃脑，走来走去，有时还会发出类似小白鼠幼崽玩耍时发出的尖叫。总之是先挑逗，再退缩，有时还会反复来几次。可见欲拒还迎，其实是在委婉地向对方传达一个信号：我已经看上了你。

所以，宝蟾打一枪转身就走，其实是雌性小白鼠在挑逗雄性小白鼠。如此看来，旧时女子衣袖间掉落的香囊、锦帕或者梅花，也并不单纯是香囊、锦帕或者梅花，它们其实是橄榄枝，是挑逗，是为问路投出的石子，只是跟宝蟾比，她们的举动更含蓄。原来那些女子早已情动，且她们比男子更懂得主动出击。看起来花落水无痕，其实暗流正在水面之下汹涌，多情公子们没有“水视眼”，怎么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