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β下午照例去参加读书会活动，正好讲的是音乐。古典乐教授对面、我的旁边，坐着一位教授的铁杆粉姑娘，她问我:昨晚去看了教授讲歌剧么?我说:哦，昨晚去看杨铝莹了。她一符长发:杨铝莹?不认识!我斗胆问了问她的年

龄。18。于是我闭嘴了。

上周六的杨铝莹现场，我碰到同龄朋友，双方父母相视一笑，闲聊几句，等待开场。那刻忽然想起上次长辈们并肩坐在现场听的演唱会，是几年前的费玉清。

如果换成数字，那么43岁杨铝莹的广州之夜是这样的:开场迟了15分钟，上座率七八成，她换了四五

套衣，两位“金童”嘉宾，一首贾斯汀·比伯一首王菲一首容祖儿(80后铁定认得)，一首刘欢一首高林生一首陈明(80前可能认得)，外加十多首“杨铝莹”。我和朋友在现场跟着自称小蛮腰的她背完歌词后，带着七八分醉意散场。第二天一早，见到85后小朋友在朋友圈控诉:最闷的一场演唱会!稀稀拉拉的中年观众，◇◇自嘲的中年岗岗……我正郁闷，收到同龄朋友的疑问:难道大家看的不是同一场吗?

多年下来，我看过的演唱会不在少数，在现场，我安静地湿过眼眶，撒欢地摇摆舞蹈过，甚至几度在主人家的煽动下喊塌了嗓子。她这场“最好的时光”全程，我跟我身边的长辈们、陌生中年们一样，面带慈祥微笑，老实坐着，呆呆地听岗岗软糯地撒娇、娇柔地歌唱———可是，可是，为什么我想对85后小朋友发场无名火呢?

现场听唱，无非三样:一，看人。二，听歌。三，回去。回哪里?回到台上的人、耳边的歌造出的那个世界里去。18岁姑娘当然回不去我们的那个世界———多年前的内地电视机里，风含情水含笑的一个妹子出来，唇红齿白巧笑情今:让我轻轻地告诉你———我们没记住告诉了些什么，记得的只是长发在风中飘扬;之后几年，她长我们也长，她捂住我们青春期的眼:你看蓝蓝的天它纯真一片，你看，落花是飘在风里的一首诗;等我们终于到了想说些什么的年月，她却一低头:我不想说。

回不去了。于是我们回到了这个太过平静的现场。20年了，她竟然还敢有小蛮腰，竟然还敢密密撒娇，竟然还敢一抬手———从来不曾忘记晚霞中的你，飞过青青草地夕阳在心里。久违的岗岗，用这些年代密码，在自己和对面的中年人之间，修地一声，建造了一条狭窄的秘密隧道，只让同时代的耳朵穿行。隧道里容不下振臂高呼和声嘶力竭，偶尔一场心雨一条月亮船，飘飘洒洒摇摇荡荡，雨过天晴风平浪静。而头顶上、墙壁外，叮铃哐◇，掉落的是少年们无所适从的安静。

有先哲说:语言尽处，音乐开始。我真的不想说:音乐起时，代沟开始。那晚最后一次演唱时，杨铝莹身边没有伴舞员，她一字一句地唱着我们不熟的新歌:最好的时光/我们为爱歌唱/去过最美的地方/有过最真的悲伤。年轻人，相信我，有一天，你们也一定会有这般“最好的时光”。

汤颢(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