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禾专栏 饮食男女

不时见到以“他（她）”指代不确定的人，以“他们（她们）”指代男女混合的群体。这固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我对于文字的使用略有洁癖，如此这般的用法，每看一次，便有刺刺挠挠的不舒服。

而今，大约是受了电子红娘的影响，这种不确定以及男女混合的指代，又成了“TA”。寻找你的那个TA吧，红娘们说。众里寻TA千百度，情人们说。如何让TA俯首帖耳？诡计制造者说。

现代汉语规范里，他，原本不仅仅是指代男人，也可以用于指代不确定的人；他们，也不仅仅指代复数的男人，也可以指代不确定的人群，以及男女混合的人群。

指代词的使用原本是语言的约定俗成或语法规定，与性别尊卑完全无涉的。古文中本来无“她”。无论男女，只要是人，一律是“他”。确定的男性指代用单人旁的“他”，是在“她”出现以后。这真是有趣。“她”这个字里面出现“女”字部首，用以有别于“人”字部首。真像从男人的肋骨中抽出一条，做成了女人。这是尊重女性还是贬低女性，实在是含糊其辞的事。

这样的变化给予语言使用中的想当然，也就是不过脑子。但这也恰恰隐喻了一种令人惊心的变化——

当“他”变成了“TA”，那个人，那个男人或者女人，他们成了一种指代外物的发音，既不标示性别，也不标示种属。那个不偏不倚不温不火的“TA”，人味寡淡了许多，甚至竟是不携带一点人味，就像一座以数字标示了位置、大小和结构的房子，或者以品牌型号标示了品质的汽车，或者明码标价的大白菜。

当他变成了TA，我们周围的他们也就不再是兄弟姐妹不再是朋友不再是冤家，大家对于彼此，是合同里的甲方乙方，是法庭上的原告和被告，是房东与房客，老板与雇工，北极熊与企鹅，兔子与老鹰。

嗯，那个TA，就在那里中立地，无动于衷地，标本似的，相看你，并被你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