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华专栏 野史新说

《左传》中有个“晋灵公不君”的故事，讲晋国国君晋灵公暴虐成性。晋灵公的罪过，重点有两条，一是站在高台上用弹弓射击行人，仔细观察他们东躲西闪的样子；二是因为厨师没把熊掌炖烂，他就把厨师杀了，尸体放在筐里，让宫女们用车拉到朝堂上来示众。

赵盾多次规劝晋灵公不要这么淘气。晋灵公怀恨在心，决定除掉赵盾。他首先派一个名字很怪的人——鉏麑去刺杀赵盾。鉏麑大清早赶到赵盾家，从大树后面看到卧室的门开着，赵盾已穿好朝服准备上朝，因时间还早，他正和衣坐着打盹儿。鉏麑退了出来，感叹道，这是多么恭谨的一个人啊，真是百姓的靠山啊。杀害百姓的靠山就是不忠啊，而背弃国君的命令就是失信啊。不忠不信怎么办啊？我还是自己死了吧！说完，一头撞在赵盾家门口的槐树上。

晋灵公一计不成又生二计，这年秋天，晋灵公请赵盾喝酒，事先在后面埋伏下武士。赵盾的车夫提弥明发现情况不对，快步走上殿堂，对赵盾说，臣下陪君王宴饮，酒过三巡还不告退，就破规矩了，你没见过酒啊？赶紧撤吧。说完，搀起赵盾就跑。晋灵公放出一条藏獒追咬赵盾。提弥明赤手空拳勇斗藏獒，结果人胜狗亡。

晋灵公一摔酒杯，武士们乱七八糟地追出来。提弥明不幸战死。赵盾正在走投无路之际，武士中忽有一人临阵倒戈，跟其他武士对打起来——故事暂停，回放。当年赵盾到首阳山打猎，看见有个叫灵辄的人晕倒在路边，便上前询问。灵辄说，救命啊，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快饿死了。赵盾喂给他一点东西，但灵辄吃了几口就不肯吃了，把剩下的食物放在手里。赵盾询问原因，灵辄答，我出门三年，不知家中老母是否活着。现在离家近了，请允许我把这一半留给她吃。赵盾说，吃吧吃吧，我这里还有——画面切回来。赵盾问那个倒戈的武士，你为何要这样做？武士答道，我就是当年被你救过的饿汉啊！

这一个又一个巧合，让赵盾保住了一条性命，胜利大逃亡。不久，晋国大臣赵穿杀死晋灵公，赵盾才得以回还。

按说，君主只要名正言顺地下个命令，就可以要了赵盾的命，何必采取这种低级的暗杀手段？或曰，晋灵公是为掩盖自己的劣迹，但在酒席上派人杀掉赵盾，多么明晃晃，多么招人注意啊。因此只能说晋灵公智商不够。

史料上没记载晋灵公的具体年岁，只说他即位时尚年幼。晋灵公在位十四年，算起来，死时也就是二十岁左右——没准儿还没到这个岁数——本质上还是个孩子。拿弹弓打行人，就是典型的孩子气。对于晋灵公来说，赵盾是托孤的重臣，说二人有父子之谊也不为过。而他对赵盾采取的手段，更像一个叛逆期的孩子对父母的反抗。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父母让干什么，他偏不干什么，还找机会报复一下父母。但晋灵公不幸成为“帝二代”，权力和财富使孩子心中的恶有机会放大，每一个小恶都变质为致人死地的核武器。如果晋灵公生长在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小时候调皮捣蛋，挨爹妈几顿臭揍，懂得了是非，长大以后可能依然是社会的有用之才，但帝二代和富二代没有这种机会了。从这方面讲，权力和财富真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