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成

人生最令人沮丧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局发到你手里的是一副什么样的牌。当然，在乐天派的眼里，波澜起伏，也许正是人生的精彩之处。但是很遗憾，我不是乐天派。人人都称颂梅花，说它香自苦寒来，我不要这样的香，只要没有波澜与平仄，庸碌一世我就很满足。也许正是由于没有雄心壮志，难免沾染些为正人君子所不齿的低级趣味，比如占卜。想送我“戒低级趣味大全”的朋友请不要着急，我只是隔岸观火，偶尔翻翻书看人家怎么操作而已，我要上班赚钱养家，没有工夫实地演练。

占卜的方法真是五花八门。西方田园诗派创始人古希腊人忒奥克里托斯介绍过一种罂粟占卜法：摘一片罂粟叶放在手里或赤裸的胳膊上使劲拍打，如果叶子很响亮地裂开了就是个好兆头。尼日利亚的约鲁巴人会装一碗沙子，然后用棍子敲击碗，根据沙子形成的图案来占卜。非洲还有一种读骨占卜法，将4到14枚骨块抛出，根据骨块落下时所指的方向以及形成的图案占卜。此外还有用水晶球、茶叶、甲骨、卢恩石子、骰子占卜的。

最奇特的占卜法来自古罗马，所用之物是公鸡。大战前夕，在公鸡面前放一碗米，公鸡吃得欢就预示着能踏破敌军连营，反之则会折戟沉沙，最好缩着头不要动。有个叫P·克劳狄乌斯·普尔凯尔的将军不信这个邪，在一场著名的战役前，公鸡食欲不佳，他下令将公鸡扔进海里让它去“喝个够”，然后贸然出兵，结果大败而回。

在希腊神话里，放眼未来也靠占卜，但更多的时候靠的是预言家。预言家都没有好下场——菲纽斯晚年成了瞎子，美人鸟天天来污损抢夺他的食物，最后他瘦得皮包骨，虚弱得宛如一个影子。他之所以成为瞎子，是因为他说出了太多神不想让大众知道的真相。忒瑞西阿斯更不幸，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瞎子，因为他在雅典娜神庙里看到了雅典娜不想让凡人看到的事情。所以预言家都是不被神喜欢的人，他们的瞎和所受的折磨都是神降下的惩罚。

神不喜欢预言家，预言家服务的大众也不喜欢他们。卡珊德拉准确地预言了特洛伊战争、木马计、阿伽门农将被他的妻子杀死……她所说的话千真万确，但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最后她被士兵奸污，并被阿伽门农的妻子杀死。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奸污”意味着意志被否定。他们并不是要故意否定她，因为预言太超前，普罗大众根本接受不了。所以，神话里的预言家大都由瞎子担当，他们能指向未来，但却看不清现实，不了解人情世故——他们是未来的明灯，却是当世的瞎子。

只有神可以信口说。《坦格林故事集》记了一个叫德尔斐的圣地，此地在今天希腊的福基斯。传说这里原是地球的一个裂口，不断冒着冷气，在这个裂口上方有个镀金的三脚架，坐在这个三脚架上的人，嘴里会吐出谜一样的词句，一旁的祭司将这些词句记录下来，并作为天神的最高指示进行解释传达。这些传达圣意的人也被称为预言家，只有这种预言家才不会受到惩罚，因为他们传达的是神的意思。人们献上祭礼，将这些圣意三跪九叩地迎回去照本宣科，在这些人眼里，预言家所说的每个标点都是金科玉律。人们把这些金科玉律叫做“神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