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禾

那一夜

那一夜我居住在静泊山庄

那座房子雅致而清静

那一夜月照花林，星垂平野

青草一直绿到山庄的门前

那一夜，我住着一间朝南的房子

推开窗户，外面是一片

月光空地和蔚蓝色的静湖

半夜几片叶子落在月光地

像一群乌鸦掉进雪地里

清晨窗外传来好几种

鸟的叫声，于是我顺着

鸟声寻去，鸟儿仍站在

低矮的枝头鸣叫

一只鸟叫着向天空飞去

然后在我目光拐弯的地方消失

那时湖水涌起幽蓝的波浪

湖边也有水鸟栖息在苇丛

藏匿在水草中

另一只藏匿在虚无里

昨夜,湖水一整夜奔流不息

哗哗流响，像在数着银子

黄河落日

在中牟，我看到了

最浅的一段黄河

黄河浅到裸露着泥沙

裸露着泥沙下面乌黑的礁石

像裸露着骨头

只有少量的水

缓慢缓慢地流淌

黄河按住了心里的波澜

停息了往日的汹涌和咆哮

我在岸边停下脚步

那时落日，如诗如血

落日下，一只鸟在

黄河滩以单腿站立

远处池塘，偶有蛙声

黑夜很快就要从天空落下来

归家的羊群

在河堤上奔跑

仿佛追赶一群空旷的火焰

那时落日完成了最后一次分娩

天边涌动的一片红色，一泻千里

黄河落日，如此壮美

箜篌城

箜篌城是音乐鼻祖师延的诞生地

师延以沉重坚硬的曲木作底座

用划破长空的闪电作弦

心音与天籁相融

造出了中国最早的箜篌乐器

箜篌，是一个人的箜篌

城，是一个人的城

一个废黜的王朝远去了

箜篌城已变成一个简陋的遗址

所剩下的古城墙只是一堆夯土

但像一架传世的箜篌

因为它千古，所以留下了绝唱

□作者简介

田禾,湖北大冶人，中国作协会员，湖北省作协副主席，出版诗集《温柔的倾诉》《抒情与怀念》《竹林中的家园》《大风口》《喊故乡》《野葵花》《在回家的路上》等11部。作品被选入200多种全国重要选本和5种大学语文教材。曾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诗刊》第三届华文青年诗人奖、中国诗歌学会首届徐志摩诗歌奖、《十月》诗歌奖、湖北文学奖、湖北省政府屈原文艺奖等30多种诗歌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