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顺国

那个妇女大叫一声，乘客们都被惊得静下来，声音消失很快，大多数人没有听清叫了什么。

站着的，已经把车厢走道挤满。看到大叫的妇女的人不多，她身边坐着或者站着的人才知道，那叫声是她发出来的。

远一点儿的人正在找她的时候，她又叫了一声，这次大多数人都听清了。她侧仰着头，对身边一个30岁左右的先生说：你又踩住我的脚了。

谁踩你的脚了？那位先生感到莫名其妙地委屈，争辩道：刚才你说我踩你的脚，我的脚动都没有动，怎么会踩了你的脚？

你就踩了我的脚。妇女用胳膊推了推那男人的腿，不是你踩了我的脚那还有谁？你低头看看。

这时，他身后两个小青年背转身，朝着车厢另一方向。在转身的时候，狠狠地盯了一眼坐着的那个妇女。

这个妇女40来岁，头发有点乱，像是进城打工的农民，脸上的皱纹多，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岁数要大一些。上衣是蓝色工作服，后背和胸前印着白字，一个物业公司的名字。

站在身边的那个先生还在争辩着，妇女朝他后面看看，任凭那先生怎么说，也不再作声。有老人也开始劝说，这么多人，这么挤，谁不碰谁一下啊，都担待点儿。话里明显对妇女不满。周围其他人，看着那妇女，也是斜着眼睛。

一站一站过去了，早晨上班的人很多，上上下下，也不见少。那位先生趁着下车的人，往前挪了挪，站在了那个妇女前面座位的一侧。

公交车继续晃晃悠悠地走着。突然，那位妇女又大叫了一声：你这人，我说你几次了，你还踩我！

她站起来，推了前面站着的那位先生一把：你离我远点！

这时，那位先生有点怒不可遏了，憋红着脸，张大着嘴说不出话，只是用眼睛瞪着妇女。一旁那两个又转过身子的小伙子，也对妇女怒目而视。

我离你这么远怎么会踩你的脚？你是不是神经病啊？再说，滚回你家里，谁会踩你的脚？

这时，坐在后面的一个老人迟疑一下，终于憋不住，说话了：同志，你怎么这样说话，你坐车不看着点儿周围的人，踩了人家，还侮辱人，不讲道理啊。

谁不讲道理？我离她这么远，根本不可能踩到她的脚，她不是有病是什么？那位先生放大了声音。这时车停在了一个站点儿，他嘟囔着下了车。在他下车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狠狠地对妇女说，你下车，咱们找个地方论论理去！

关了车门，车内一片静。后面的那位老头儿望着窗外走远的青年，摇了摇头。

车停靠在下一站，那个妇女下车了，车上那两个小伙子也慌忙跟着，挤下了车。

他们一下车，那位老头儿小声地说，刚才下去的那两个年轻人是小偷。听到的人马上开始检查自己的口袋，但是没有人失窃。老头说，小偷盯住了那个和妇女吵架的男人，都把那个人的屁股口袋割开了，他都不知道，要不是那个妇女推他和他吵起来，他的钱肯定被小偷掏走了。唉，那个妇女可要倒霉了。

有人说，那她咋不喊哪，明说不就行了？

喊？明说？现在谁敢？傻呀？进城打工的农村妇女，哪有恁大胆儿？老人站起身，伸着脖子朝窗外看了看，像在寻找什么。

公交车继续前行，车内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