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冯杰 乡村有一种平常饭食,对村里人来说,常吃不厌。它是中午的那顿西红柿捞面。 我喜欢北中原的捞面,如果客居异地两天吃不上捞面,心里发慌,抽筋一般。我童年的理想,就是将来能有一天登上天安门城楼端一碗捞面大吃。遗憾至今尚未成功。 有一年我客旅广州,在一南方友人前炫耀捞面的十大好处,对方多不理解。方知南方人不喜吃捞面,他说有吃不饱的感觉,就像我对吃米的印象一样。 我推断出每个人的食性结构都与童年接触的食物范围有关。味蕾是有记忆的。 我姥姥做西红柿捞面时,有先后顺序。先把鸡蛋炒好,搅成小碎块,再加入切好的西红柿,熟后盛出,最后加黄瓜丝段,放在一边当卤。 这时开始煮面条,手擀面条筋道,需大火煮三次方可捞出。中间必须点水,不然会溢出。姥姥的专业术语叫“滚三滚”。 捞面里又分热面、凉面两种。我姥爷挑上水桶,会从村东井里打来凉水,在盆里滤一遍,叫“过一水”。吃这种凉面必须加蒜汁。西红柿本身味酸,吃时一般稍微加点醋。 西红柿更多是生吃,在北中原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洋柿”。“柿”的发音我们叫“哨”,以致听起来像是喊——“洋哨”。 村里十字口摆两条青石,晚上我姥爷在那里讲“三国”,白天就成了一个公共饭场。一日三餐,吃饭时大家都端到饭场上来。 一天,众人都在扣着一碗西红柿捞面,闷头吃。 五舅忽然问我二大爷:怪!你说,这西红柿明明是咱中国老百姓种的,为啥偏要加个西方的“西”?叫西红柿? 二大爷见过世面,会礼贤下士:那你说该叫啥? 五舅道:应该叫“东红柿”或“东方红柿”。 大家没想到我五舅竟还有这种知识头脑。停止吃面,都称赞。 村支书在那边端一碗西红柿捞面,反驳道:“那万一西红柿烂了呢?” 笑。又无语。村里党支部屋脊上高架的广播里,在播放《东方红》歌曲。里面有词: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大家连忙停止这场学术争论。闷下头,继续吃西红柿捞面。一个村里,数我姥姥的西红柿捞面最筋道。 |
3上一篇 下一篇4 |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