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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敏 初尝“蔡记馄饨”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那年我大概十岁。我们家从母亲单位的厂区也是我的出生地搬到了父亲单位的家属院。也是我后来自报家门时引以为豪的市委家属院。第一次住进楼房,很是兴奋,楼上楼下上下翻飞,楼梯扶手成了滑梯。很多新鲜事和许多惊奇渐渐淹没了出生地的荷塘、铁道边、神秘的“三角地”。 第一次吃“蔡记馄饨”就是一次惊奇。那是父亲领我上街,在碧沙岗市场,我跟父亲走进了一家饭店,队排得老长,父亲让我先占了两个位子等着,许久他买了两碗的票,一两粮票一角二分一碗。也许是平生第一次下馆子,真好吃啊!馄饨滑滑的,喝汤时不时能嚼到几许虾皮,真鲜,我几乎不忍心把它喝完。反正是让我知道了还有比家里过年还好吃的东西,一两粮票一角二分,一个小小向往印在了我的心间。 那时大家都穷,能吃饱都不错了,喝碗馄饨已是很奢侈了。记得当时家里很简陋,两间房连窗帘都没有,最下面的玻璃是油漆漆的。一间放着一个大床一个小床是爸妈和妹妹住的屋。另一间是三个小床,我和姐姐姥姥住的屋。所谓的床,实际上只是两条凳子,腾一张床板连床头都没有。爸妈的屋里有一张五斗桌,是父亲写东西的地方。我和姐姐用三斗桌。每个屋有两个大木箱是放冬衣和棉被的。爸妈屋里的木箱有时还上着锁,全家的家当都放在那里,一个小小的手巾兜,各种票证,还有每月的工资都放在手巾兜里压在箱底。常常是没到月底箱子便不锁了,准是没钱了。 存钱真难啊,爸妈常会给个冰棍钱,想攒下买馄饨喝,可是冰棍又不能不吃,计划常常泡汤。姐姐的钱总能存下,三斗桌左边的小抽屉她总是锁着,好像有许多的秘密。是的,她总喜欢存一些小东小西,什么糖纸啊,用过的邮票啊,当然也包括存零钱。 有时手里有几分钱不够买一碗,只好去向姐姐借,到还的时候就难了。后来就想点子,家里的牙膏是我常盯的,总是盼望早点用完,好拿去卖钱。 生病对妹妹真是一件幸事,妈妈总会说去给病号买碗馄饨,把我和姐姐馋的。 痛痛快快地吃一顿蔡记馄饨的梦想,是由一次偶然、出格的事实现的。一次我和院里一个叫“红眼狼”的大孩去玩,看到了一位中年妇女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小孩手里拿着一张五元钱,红眼叫上我,我们像狼一样尾随上去,不知跟了多久,小孩终于撒开了手里的钱。这下可发财了,红眼领着我先是每人装了两兜炒花生米,后到“蔡记馄饨”一人要了两碗还要了一笼蒸饺,引得周围人乱看,第一次体会到奢侈的感觉。这顿饭改变了我小小的向往,少年的心好像一下大了许多。 各种各样的美食引领着少年走向青年,各种各样美食美色引领着青年走向不惑之年,各种各样的肉山酒海早已把那小小馄饨淹没得无踪无影,少年也变得肠肥脑满老态龙钟。 现在,每每约朋友吃饭,总会不约而同地问:“吃什么?”真没什么好吃的了,好像天下的东西已吃遍,有活了一天重复了一万次的感觉。在我的心底,时而会冒出去喝碗“蔡记馄饨”的想法。可去后便是索然无味,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味道。我想,现在的东西都变了,猪肉不是过去的猪肉了,鸡不是过去的鸡了。朋友会说,你吃的好东西太多了,味蕾变了。 菜变了,粮变了,房变了,车变了,家变了,社会变了,我也变了。可是我心不甘,时不时还会去喝碗馄饨,试着找一下那个味道,找不到了。那个玲珑少年已不知去向。 我还是会去找的,找西红柿酸溜溜的味道,找蔡记馄饨醇香鲜的味道,找那珍贵的“一两粮票一角二分钱”,找那玲珑的少年。那是引领我走向来日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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