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震海

卖早点的老李夫妇打开门，叮叮当当的生火开灶声，惊醒了整个葫芦巷。一时间，不长的小巷子，家家户户的门就像患了传染病，吱吱呀呀的依次打开来。安静了一夜的葫芦巷就在这开门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天，喧闹了起来。

刘裁缝开门后，提着宽松的短裤急慌慌地往对面的公共厕所跑。多少年来，这一直是他开门后做的第一件最要紧的事儿。

“哥，你醒了。”迎面一声喊，吓了刘裁缝一跳。他完全没有想到能人儿会在大清早出现。能人儿见到刘裁缝后，满面春风，忙着去身上摸索着找烟。刘裁缝缓过神来，嘟哝了一句，没有去接他递来的烟，一溜烟闪进了厕所。

能人儿不走，就在厕所外候着。不到一周时间，他已经三次找刘裁缝了。原因是他看上了刘裁缝手里的一个镯子。

能人儿原名叫刘子良。几年前在市区的一所学校门口开文具店，被工商所查封了几次，后来干脆自己关门不干了。整日里溜溜达达没有什么正当的事儿，手里却不缺钱花。去年刚花30多万元买了一辆小轿车，这让许多人眼馋。谁也琢磨不透他到底干些什么，在哪里挣的钱，背后都叫他能人儿。

能人儿不在葫芦巷住，却是小巷子里的常客。小巷子的人都觉得这人有点儿古怪，穿戴干干净净的，就是长着一个爱捡破烂的心。比如他爱收拾一些破旧的瓦片，一扇陈旧的木门等。

一前一后，能人儿跟着刘裁缝进了家。家里几台缝纫机停放在地上，旁边堆着花花绿绿的布，老式的方格格窗户，光线有点暗。

“哥，你就把那一个镯子卖给我吧！”能人儿说。刘裁缝说：“你这个人也太有意思了，你只买我一个，剩下孤零零的另一个谁还要啊！就像一双鞋，哪有光要一只的理儿？”

能人儿觉得刘裁缝很固执，两个是卖，一个也是卖。再说傻子都能看明白这原本就不是一套东西。一个看上去有点发灰发暗，磨损也比较厉害，也是刘裁缝最不看好的那一个。如果能人儿没有看走眼的话，这应该是个元代的物件。另一个，看似明晃晃的纯银打造，实际是民国后期的物件。刘裁缝不懂，他觉得明晃晃的镯子应该比灰暗的贵些。如果有人要买明晃晃的那一个，灰暗的那一个可以做个陪衬。

整整一个上午，能人儿跟在刘裁缝身后死磨硬缠，刘裁缝有自己的主意，两个可以，一个不卖。谈不拢，能人儿最后一咬牙开着自己小车走了。

两天后，是一个中午，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寻着小巷子一路打探，找到了刘裁缝。他想看看镯子。刘裁缝拿出来后，来人一眼就看上了那个明晃晃的物件，爱不释手，说什么也要买走。刘裁缝有点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及时卖给能人儿那个灰暗的镯子。

刘裁缝说：“一个我真不能出售。”来人说：“你一对卖多少钱？”刘裁缝说：“这是祖上流传下来的物件，最少都得一万块，少了一分都不卖。”来人说：“这样吧，我出8000元，只要你那个明晃晃的镯子，你看如何？”

“8000元？”刘裁缝动心了，“你再等几天好吗，让我考虑考虑。”刘裁缝说。

其实刘裁缝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想等能人儿来，如果能人儿再来买走那个灰暗的，剩下的明晃晃的再卖给这个中年人，这是最完美不过的事儿，因为能人儿给那个镯子出价是5000元，这样他就比预料之中的要多卖3000元。

中年男子似乎看透了刘裁缝的心思，最后很不放心似的说：“这样吧，我先给你放下500元定金，如果你几天后没有考虑好，钱还是我的，如果考虑好了，镯子卖给我。”刘裁缝想了想收下了。

接连几天，他一直在等能人儿来。这一天，他无意中看到了能人儿的车，就像遇到了救世主一样，几步跑出去拦住了能人儿车说，那个镯子你还要吗？

能人儿说，我没有要的念想了，如果你真要卖，我只出4500元，多了一分都不干。刘裁缝说，你当初不是说5000元吗，怎么现在又成4500元了。能人儿说，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如果你不卖，我不强求。说完他启动车准备离开。刘裁缝一跺脚说,卖！

一手点钱一手接货。能人儿走后，刘裁缝开始等那个留下押金的中年男人，然而那个男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葫芦巷。

能人儿如常隔一段就会出现在小巷子里，如常爱收拾些旧家具、破瓦片，乐不知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