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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电影时代的男欢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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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电影时代的男欢女爱

□黄亚明

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十几岁。爱慕和暗恋的青春期逐渐萌发,鉴于学校校长和老师的严防死守,于是我们偷偷在乡村露天电影中享受新生活。

那时候,看电影是一件天大的热闹。当大队部高音喇叭传来要放电影的消息时,整个村庄像是全都中了一等奖彩票,人窜狗叫,乾坤大乱。穿开裆裤的破小子牵狗、敲盆,挨户吆喝,姑娘们换上了枕头套里存放许久的绿褂红袄——那只是过年和进城赶集才舍得炫的行头,老汉使劲往旱烟袋里装备着双倍的烟叶。

黄昏暮色终于来临,打谷场上架起两根又粗又高的树桩,镶着黑边的雪白帆布银幕四角被拉直横竖挂起,汽油发电机的芳香弥漫四野——先到的观众都是本村的,有挟马凳的,有掂两块破砖的,有抱着膀子站立的,有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有搀爹扶娘的,有把流鼻涕的病孩儿架在脖子上的。放映前半个时辰陆续“流窜”来的是外村人,三五成群,七八结队,一脸汗珠,两鞋泥土……满场的插科打诨,寒暄喊叫,汗臭,炒黄豆的熟香……

这里我要说到小青年。露天电影的另一个好处,是村里青年可以借机表白爱情。一有电影,小青年乘着人多,把事先准备的情书或什么东西,偷偷地塞到喜欢的女孩子手里,如果接了,就有戏,也因此经常打架。看着看着电影,突然听见人声压过了电影声。顺声望去,就见一群人撕打起来,多是本村青年与外村青年打起来了,起源大体几点,一是外村青年多看了几眼本村的姑娘;二是外村青年打扮得太“时髦”,让本村青年羡慕嫉妒恨;再有就是有人冲着本村姑娘打口哨之类“耍流氓”。那时候,打架也是一种热闹,不像现在三句话不说就动了刀子,那时候打架,喊的声不小,但手动的不勤,也是村里小青年在姑娘面前展示自己的一种方式。

记得12岁,在一个学校大操场上看露天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当瓦西里拥吻着亲爱的妻子,喃喃安慰:“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我顿时觉得男欢女爱倍儿了不起,只要恋爱结婚,面包牛奶啥都有的,那时我没吃过面包没喝过牛奶,狂想,便咂咂嘴巴走了神。左顾右盼,听到身后有人低语,扭头端详,是邻家的女孩被一个小伙子搂着在悄声耳语。那女孩约有18岁,是豆腐黄三的二闺女,个儿高,丰满,嘴唇丰厚。那女孩凝视着银幕泪光盈盈,男的好像在重复电影里的台词:“……会有的……会有的……”

这场电影之后大约一个多月。邻家女孩在家里喝农药自杀了。邻居们说,那女孩不学好,和男的谈恋爱,他爸爸打了她,她就喝了毒药。她的尸体从医院运回来时,我看到女孩的哥哥,一个20多岁的庄稼汉,双手托着妹妹从拖拉机上下来,大声号啕,那女孩白衣飘飘,身体软软地朝下垂。

我的本家姑娘黄婉秋出演的《刘三姐》,民歌风、甜嗓子和骄人容貌,让村里的光棍蠢蠢欲动,浑身血涌。在马河村看《刘三姐》,电影里姊妹们在茶园采茶,和儿郎们兴高采烈对歌,乳房和纤手一抖一摆的,嫩茶如雀。我们生产队的刘五,想老婆想得发了癫,猫抓心,横瞧竖瞧,越看越美,嘴里哼唧哼唧着,涎水直流,竖银幕的恰是一棵栗树,他哧溜溜爬上去,伸出漆黑的五爪龙,要摸白幕里刘三姐花骨朵儿的脸!谁料动作太猛,身子太重,一个不小心,栗树枝断了。刘三姐还没摸着,人却掉下来,啪嗒砸在一堆稻草上。全场轰然大笑,放映员急赤白脸,他的银幕也被拽下来了!

记忆中,作为一个正常人,我始终缺乏光棍刘五的勇气,虽然满心里存储着梦中情人“刘三姐”。《刘三姐》我至少看过六遍,每看一遍之后,不管多远依旧都追了去看,大有“把片子看烂”的决心。还有《五朵金花》,骏马、异族美女、相思愁和蝴蝶泉的明媚。对于饥渴的青春期少年,那是悸动的情愫初旅和胎记,审美的第一课,永不再来。

黄亚明 笔名无歌。诗人,书评人,专栏作家。在《诗刊》《星星诗刊》《诗神》《作品》《诗潮》《诗选刊》等报刊发表诗歌三百余首,获各类诗歌奖十余次。2004年后转型,从事随笔、评论写作,先后在三十余家时尚杂志和都市报开设专栏,刊发作品三千余篇(次)。著有《别对世界撒娇》等随笔、评论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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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7330 2013-05-30 00:00:00 四 露天电影时代的男欢女爱Keyword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