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记忆

□王刚（作家）

有一个先是因为风沙，后是因为绿化而闻名国内外的城市；有一个因为花园口决口导致黄水泛滥而震惊过世界的城市；有一个因为有了火车头铁道线的机缘而被缔造为省会的城市；有一个满城飘荡着烩面的香气而被称做烩面城的城市——它，就是郑州！

我的脑海里，郑州是一个乡土气息、文化特色、地域氛围很浓的城市，豫剧、越调、少林寺、佛祖禅宗、达摩、烩面、二七塔、铁路、商战、黄泛区、少林拳、黄河游览区、白鹭、法国梧桐、八大古都……都是这个城市特有的文化符号和城市精髓。但存留在我脑海记忆里最为深刻的，还是那满城挤得密不透风的、不留一缕空白的、可以把人淹没的、层层叠叠如塘中荷叶般的绿以及金水大道那枝叶繁茂得不容泄漏一丝阳光的高大法国梧桐。

绿是郑州的色彩，树是郑州的衣衫，烩面是郑州的午餐。

那时的郑州，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淹没在绿色的波涛之下，起风时，树木随风摇曳，形成了一浪又一浪的绿色波涛，真是美极了，让人仿佛置身于辽阔的大海之中。那时郑州的绿啊，密得成了稠疙瘩，深得成了黑漆漆的墨！那一望无际的绿，像是一幅只有浓墨却没有重彩的泼墨国画。可是细细看来，还会发现那深绿中还裹藏着一团团一蛋蛋的或浅绿或嫩绿或艳绿或明绿或草绿或墨绿或黄绿的绿，它们互相拥挤着、互相洇渗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了彼此，辨不明了你我，反正就是绿，仿佛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绿这么一种颜色。

每次下了二七塔，爷爷会拿着拐杖指着不远处的合记烩面馆，明知故问地征询我的意见，是想回家吃你妈妈做的饭呢还是想跟爷爷去吃合记烩面？那还用问，当然是想去吃合记烩面了！我爽快地答道。爷爷就习惯性地在我的后脑勺上拍一下说，那还不赶快占位去！于是，我就像听到了发令枪的运动员，飞快地向位于二七广场西北角的合记烩面店跑去。

烩面师傅两手捏着烩面坯的两头，上下翻飞，很快，烩面就被甩得像是一条白色的飘带。下烩面的大灶烧的是和好的湿面煤，旺得很，红艳艳的火苗蹿出来尺把长，把下烩面的铁锅整个包围起来了，火舌直舔到烩面锅的锅沿。再看大师傅手拿一个大勺，从旁边一个硕大的、锅中间像火山爆发而四周却浮着厚厚黄油的大锅里舀一勺或肥点或瘦点的高汤，倒到小烩面锅里，立时就沸了，然后把拉好的烩面从当中撕开，成为大拇指宽的两半扔到锅里，顿时就舞动起来，再抓一些海带、木耳、金针、千张之类的扔进去，转眼之间面就熟了，撒盐、味精，出锅，倒到粗瓷海碗里，不多不少，正好一碗。

刚出锅的烩面，宛如一件艺术品，汤是奶白色的，油花是淡黄色的，海带是墨绿色的，金针是金黄色的，千张是乳黄色的，香菜是翠绿色的，辣子油是火红色的，真是姹紫嫣红，美不胜收。这时，我边吸溜着口水，边看着师傅们舞狮耍龙般的精彩表演，往往是眼花缭乱。